影母站在角落,手指微微颤抖。
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她抱着婴儿逃离实验室,身后爆炸声不断。她曾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女儿,可如今才明白??她不过是把阿萤送进了更大的舞台,一个由谎言、操控与宿命编织而成的巨幕剧。
“你真的相信统一之声能带来和平?”她终于开口。
谢昭缓缓转身:“你听过万蝉齐鸣吗?起初是壮丽,久了便是噪音。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权利发声,真理就成了最廉价的商品。唯有归于一音,才能终结纷争。”
“可那不是和平。”影母声音轻却坚定,“那是死亡前的寂静。”
谢昭沉默片刻,忽而抬手:“带她下去。下一阶段,不需要母亲的眼泪。”
两名净音使上前架住影母。她没有挣扎,只在被拖入暗廊前,留下一句低语:“阿萤,别信任何人……包括我。”
***
旧都地底,言棺阵列。
阿萤赤足行走于幽深隧道之中,青铜铃悬于掌心,铃声化作细密波纹,扫过一具具漆黑棺椁。每一只棺材都刻着编号与姓名,表面凝结着冰霜般的结晶??那是冻结的言语。
她停在一具小棺前,上面写着:“林小禾,七岁,因唱童谣被判污染。”
她伸手触碰,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小女孩坐在院中槐树下,哼着奶奶教的老调儿歌,歌词讲的是月亮偷喝桂花酒,醉倒在云里。巡查使破门而入,说此歌隐喻“窃国”,属大逆。父母跪地求饶,孩子被抓走时还在背诵歌词,坚信只要唱对了就能回家。
阿萤眼眶发热。
她举起铃,轻轻一摇。
“叮??”
铃声如针,刺破冰晶。棺盖震裂,一道微弱的光溢出,伴随着稚嫩的歌声再度响起:“月儿弯弯上酒楼,偷舀桂花酿一瓯……”
歌声飘散,融入空气,仿佛回归天际。
紧接着,第二具棺椁震动,第三、第四……越来越多的声波开始复苏。有的嘶吼,有的呜咽,有的只是重复一句“我想回家”。这些声音杂乱无章,彼此冲突,甚至互相攻击,但在这一刻,它们都是**活着的**。
突然,整座阵列剧烈晃动。
机械音再度响起:
>“检测到大规模言语释放。”
>“启动应急预案:静默崩解协议。”
>“目标:清除所有非授权声源。”
地面裂开,数十具身穿银甲的“静音傀儡”爬出,面容模糊,口中发出高频嗡鸣,所过之处,声音尽数湮灭。它们的目标明确??阿萤。
她后退一步,铃声再起。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安抚或引导,而是放任情绪奔涌??愤怒、悲伤、不甘、怜悯……所有积压的情感化作狂暴音浪,与复苏的言语交织成网,迎面撞向傀儡。
轰!
一名傀儡头部炸裂,碎片中飞出一枚微型晶体,赫然是“顺从基因”的控制器。
阿萤瞳孔一缩。
原来这些傀儡,也曾是普通人。他们的意志被切除,身体被改造,成为维护“纯净话语”的工具。而控制他们的,正是当年言舍长老们研究出的技术??和她体内植入的一模一样。
“你们也曾经想说话吧?”她喃喃,眼中含泪,“哪怕只有一句……‘我不想这样’。”
她将铃贴在胸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我说的话,不一定对,但它属于我!**”
这一声,不再是铃声引导,而是纯粹的人声爆发,裹挟着戏神经的力量,化作实质冲击波,横扫全场。
所有静音傀儡同时僵住,体内晶体纷纷爆裂。它们跪倒在地,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那是被压抑多年的第一声自我表达。
阿萤踉跄前行,逐一敲碎言棺。
每一具开启,都释放出一段被囚禁的人生。有些声音太过破碎,只能化作哀鸣;有些则激烈如雷,誓要讨回公道。她知道,这股洪流一旦释放,必将掀起滔天巨浪??有人会借此复仇,有人会陷入疯狂,有人会再度堕入新的极权。
但她不在乎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戏神所守护的,从来不是某种“正确”的言论,而是**选择说话的权利本身**。哪怕说错,哪怕愚蠢,哪怕危险??只要还能说,希望就未熄灭。
就在最后一具言棺前,她停下脚步。
这棺最大,通体鎏金,铭文竟是用初语族古篆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