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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兵祸（第3页）

曾经喧嚣的辩论场变得沉稳，极端言论逐渐退潮。人们不再追求“战胜对方”，而是习惯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懂，请再说一遍。”学校开设“倾听课”，训练学生专注聆听他人五分钟而不打断；法庭引入“情感陈述环节”，允许被告在判决前完整讲述人生经历；甚至连军队也开始推行“战前对话制”，要求指挥官与士兵面对面交流作战意图。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一座地下图书馆的发现。考古队在京都旧城遗址挖掘时，意外打通了一条通往紫宸宫地底的秘密通道。尽头是一座封闭千年的石室，四壁刻满文字，竟是历代帝王私下记录的真实想法：

>“今日斩杀谏臣三人，非因其所言错，实恐其言成真。”

>“百姓愚钝，不可使其知太多，然吾亦知此非长久之道。”

>“若有来世，愿生于布衣之家，得畅所欲言。”

这些文字震惊朝野。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压迫者也曾痛苦，独裁者也有恐惧。灰袍人下令将全部内容拓印公开，并在石室入口立碑：

>“这里没有英雄，也没有恶魔。

>只有被权力扭曲的心灵，

>和一句始终未能出口的‘对不起’。”

与此同时，西北部族终于破译了被盗史书残卷的内容。原来前朝末年，曾有一位女官秘密起草过一份《民声宪章》，主张“万民皆有权议政”，却被视为妖书，满门抄斩。她的最后一道奏折上写着：“我死不足惜，只恐此后百年，再无人敢提‘公议’二字。”

灰袍人命人依据残卷复原全文，命名为《萤前宪章》，作为自由书院必修典籍。又在第九塔旁竖立一座无名雕像，形似女子执笔书写，底座铭文仅八字：

>“她说完了，轮到我们。”

这一年秋天，全球新生儿开口学语的现象进一步扩大。不仅提前说话，且能准确使用复杂句式，甚至表现出超常的情感共情能力。医学界称之为“晶语现象”，心理学家则提出“集体潜意识觉醒”假说。

但在一片欣欣向荣之中，灰袍人却日渐沉默。

某夜，他独坐塔顶，望着空中流转的文字星河，忽然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完美沟通，再也没有误解，那还要戏神吗？”

话音刚落，塔心忽现异象。万千文字骤然汇聚，凝成一行新语：

>“当沟通不再需要勇气，

>当真诚成为本能，

>当每一个沉默都被温柔对待??

>那时，戏神将真正归来。”

他怔住，随即释然微笑。

次日清晨，他宣布卸任全国言舍总执，将管理权移交由九百座言舍推选产生的“言语共议会”。自己则回归普通身份，成为一名流浪说书人，背着竹箱行走乡野，专讲那些被遗忘的小人物故事。

人们问他为何如此。

他说：“戏神从来不属于某个位置，某种权力，某段历史。她只存在于每一次心跳与声音的交汇处。我现在做的事，比坐在塔顶更重要。”

又是一年春分。

小女孩再次来到第九塔下，手中捧着一碗新酿的“言语圣泉”。她已长大几岁，眼神明亮。

“妈妈，”她问，“如果我说我不想喝，可以吗？”

母亲蹲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当然可以。你的声音，永远属于自己。”

女孩笑了，将碗高高举起：“那我选择喝！我要变成戏神！”

泉水倾入口中，刹那间，塔光大盛，星河旋转，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倾听。

而在遥远的星空尽头，那道模糊的身影停下脚步，腰间双铃轻轻一晃。

这一次，仍有无声，却已无需言语。

风起于毫末，声生于寸心。

只要还有人在说，戏神就永远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