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嘴里还叼着半块地瓜,闻言动作一顿,紫金眼眸里闪过丝茫然,像是没怎么想过“朋友”这两个字。
“往后咱们一路同行,也算缘分。”颜雪指尖在他鳞片上轻轻敲了敲,“你要是再觉得无聊,就跟我们说说话,或者……跟韩鹏切磋也行啊,总比到处惹事强。”
韩鹏正低头翻烤着剩下的馕饼,闻言抬眸笑了笑:“只要你别用麒麟火燎我头发,随时奉陪。”
阿烈喉咙里发出“呼噜”一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掩饰羞涩。他往韩鹏身边凑了凑,尾巴尖的火苗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裤脚,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亲近。石屋里的暖意更浓了,连红鸾都从他颈间抬起头,歪着小脑袋瞅着他们,眼里满是好奇。
“说起来,”韩鹏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缩在阿烈鬃毛里的红鸾,“红鸾当初怎么会突然去找你?难道你俩之前就很熟?哎!你怎么也不变成姑娘的样子了?”
这话一出,红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小脑袋“嗖”地一下钻进阿烈颈间的火焰鬣毛里,只留下半截火红的尾羽露在外面,还紧张地抖了抖。那团赤金色的火焰被她埋得晃了晃,却像是有灵性似的,特意收了收温度,半点没烫着她。
阿烈被她钻得痒痒,忍不住晃了晃脖子,闷笑道:“我俩呀,认识一百来年了,二十几年在南边的梧桐林里她跟别的鸟抢果子输了,哭唧唧跑来跟我告状,说要学我的麒麟火去‘报仇’。”
话音刚落,埋在他鬃毛里的红鸾猛地抬起头,冲着阿烈“啾啾”叫了两声,像是在反驳,小脸上还带着点泛红的羞恼。可刚瞪了阿烈两眼,又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又把头埋了回去,这次连尾羽都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团鼓鼓囊囊的红色在火焰里轻轻起伏。
“咦!”颜雪突然发出一声惊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好像不止这些吧?”她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那团被火焰包裹的毛球上,若有所思。
“我本将心向暖春,暖春却付秋风里。”颜雪轻声念出这句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经历,原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热情,就像那温暖的春天一般,然而现实却如秋风般无情,将她的梦想和期待一一吹散。
颜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团火焰包裹的毛球,仿佛在安慰它,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好了好了,不笑你了。”
然而,在这一刻,颜雪的心中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她黯然神伤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这句话既是对那团毛球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颜雪缓缓地伸出双臂,将红鸾抱进怀中,感受着它的温暖。她轻声叹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她心中那层脆弱的防线,让她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阿烈用脑袋蹭了蹭红鸾藏着的地方,眼里满是纵容。石屋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小了些,只剩下麒麟火偶尔噼啪作响的轻响,混着几人低低的笑语,在这残破的石屋里酿出几分温软的滋味。烤地瓜的甜香还在弥漫,连带着这段旅途里的疲惫与艰险,似乎都被这片刻的暖意悄悄融化了些。
夜渐渐深了,烤地瓜的甜香和馕饼的麦香慢慢淡去,只剩下阿烈周身麒麟火跳跃的轻响。几人聊着天,从过往的奇遇说到前路的未知,连红鸾都时不时探出脑袋,用清脆的鸣叫掺和两句,石屋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冲淡了荒漠夜晚的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悄悄爬上眉梢。颜雪靠着墙壁,渐渐合上了眼,呼吸变得轻缓;红鸾早就在阿烈温暖的鬃毛里蜷成一团,发出细微的呼噜声;韩鹏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跳动的火光,意识渐渐模糊。阿烈保持着麒麟形态,小心翼翼地收了收西蹄的火焰,只留下脖颈间一圈温和的光晕,像盏长明的暖灯,静静守护着这方小小的安宁。
石屋内,众人终于在暖意中沉沉睡去,连梦都是暖烘烘的。
而在几十里之外的沙漠深处,一片被亘古风沙掩埋的断壁残垣中,一双幽邃的眼眸正透过漫天黄沙,静静“望”着那间残破的石屋。那是一个蜷缩在巨岩后的古老身影,周身覆盖着与沙砾同色的鳞甲,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眉心一点暗金色的印记微微发亮。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丝线,穿过呼啸的夜风,掠过韩鹏沉睡的侧脸,掠过颜雪微蹙的眉头,最后落在阿烈身上——当触及那团温和的麒麟火时,老者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咦,暗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似是贪婪!又似是忧虑。
“墨麒麟的血脉……竟流落在这小家伙身上。”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尖拂过身前漂浮的一粒金沙,“只是这性子,倒比当年的战神还要跳脱几分。”
神识如同潮水般缓缓收回,老者重新闭上眼,身影渐渐与周围的断壁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呼啸的夜风穿过岩缝,发出低沉的回响,像是在诉说着某个被风沙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石屋内,阿烈打了个哈欠,尾巴尖的火焰晃了晃,将几人的睡颜笼罩在更柔和的光晕里。谁也不知道,这片看似荒芜的沙漠深处,正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们即将踏上的前路。
似乎在预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