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适南抬头看她时,眼眶是红的。
赵锦晴看着他:“你觉得你看错人了吗?”
桑适南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赵锦晴继续问,“是没看错,还是不知道?”
“都有。”桑适南声音很低,“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只是……我看不懂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抬手按住眉心,很慢,很痛。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他。我常常想,时时想,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呢?你怎么想?”
“现在……”桑适南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思索着,“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只知道,不听别人说的……只要是他,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他。”
屋子静了几秒。
“那不就行了。”赵锦晴说。
桑适南抬眼。
赵锦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母子俩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安静坐着好好说过话。
“既然你相信自己。”她说,“那就别犹豫。”
“去把他追回来,去当着他的面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妈?”桑适南眼珠轻轻一颤,掀起了眼皮。
赵锦晴看着他,轻声笑了一下:“当初我跟你爸啊,就是一句话顶一句话,谁都不肯先低头,才会错过这么多年。”
桑适南拧眉:“您跟爸当年不是……”
“不是因为我嫌他太不着家是吧?”赵锦晴替他把话接了过去,“是没错,我确实嫌弃,当初我生下你那头几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照顾你,你爸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甚至我生你的时候,他都还在外面抓毒贩。”
她顿了一下,叹气:“为了这事,我跟他吵了多少架。我生气,我委屈,可我从没想过离婚。最后一次我说离婚,不过是气上了头说的。结果呢?你爸当场就答应,说离就离,直接带我去了民政局。”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心说,你爸要是不跟我道歉,我就不收回这话。结果我没想到,你爸居然是来真的。”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也不知在笑桑从简,还是在笑自己。
“你以为我真的不理解你们缉毒刑警的工作吗?”她轻声说,“我当然理解。我只是希望他也能理解我,一个人带孩子,还得上班,是有多累。我从头到尾,只是想要他一个态度。”
她顿了顿:“可我没想到,他早就准备好了要跟我离婚。因为他要去边境前线执行任务,他怕连累我们母子。所以那天我说离婚,正中他的心意。”
桑适南怔住,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压住,呼吸发闷。
赵锦晴看向他:“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你喜欢他,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心里有疑问,那就亲自去问清楚。有什么误会,就当面去解开。”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即便你爸真的是因为他而死,也要有证据。你们警察办案,不都讲物证吗?去吧儿子,遵从你的内心,不要让自己将来后悔。
桑适南给聂毅平打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聂毅平那边先叹了一口气:“我回五局了,你直接过来吧。”
桑适南立马动身前往部里,一进到办公室,聂毅平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赛温说的,大体都是真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奚也当初被救回来,他自己单独向我交代的情况跟这个差不多。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有奚也的口供。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你爸,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杀。”
桑适南说:“所以这三年,你们一面继续利用他,又一面防备他?”
“没有利用。”聂毅平摇头,“我对他是信任,从来没有过利用。只是有时候有一些手段,也必不可少。”
桑适南问:“是什么……让部里领导在三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还能继续信任他?”
聂毅平揉着眉心:“不是我们信他,是你爸信他。部里其实并不同意启用奚也,我只能在手续上留这么个漏洞,让部里觉得奚也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桑适南愣住:“我爸信他?什么意思?”
聂毅平解释:“你爸生前反复和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奚也。相信他始终站在我们这一边。除此之外,谁的话都不能信,包括奚也自己说的话。”
沉默蔓延。
聂毅平继续说:“两年前我下了命令,未经我允许,谁都不能提审奚也,也不能动他的卷宗档案。不是我不敢审,是还没到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