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并非如此。
佛教笃信因果与轮回,主张一切恶行皆有偿还,善行必有回馈。若想免于苦难,必先渡过苦难。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但事实仍非如此。
在真实世界中,大有行善未必善终、作恶未必受罚的事实存在。
诗人以语言去构筑精神安慰,而非真相。他们用语言搭建出一个温柔、诗意却充满谬误的世界,信者被扭曲的认知将使他们在截然相反的现实里步履维艰。
是以,他将以“诗人”为名,让万千罪孽臣服于自己,成为——他的信徒。
奚也合上书页。
后排的车厢里一片静寂,窗外光影在他眼睫下滑过,他缓缓阖上眼。
坤貌大约是担心他在外逗留过久,心有不安。因此提前一周便派人结束他的修行,亲自将他接回。
“父亲,”奚也睁开眼,主动面向副驾驶开口,声音平静,“我想明白了。”
“以后我会好好待在父亲身边,侍奉父亲。”
坤貌微微一震,转头看他:“你说的……是真心话?”
奚也望着窗外,语调温顺:“之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坤貌仍狐疑不安:“你在中国的那些……”
“他们算什么?”奚也冷笑着打断他,“是养我十多年,就为了让我回来做线人?还是只因为一句怀疑,就不再相信我、要放弃我?这些年,只有父亲,从没放弃过我。哪怕我一次次与父亲作对,父亲也依然原谅我。在这世上,只有父亲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坤貌的神情终于缓了几分,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奚也的掌心。
“好孩子,”他说,“你能想明白就好。”
手掌一松,他便收回了手。
在坤貌看不见的地方,奚也垂下眼,将被他碰过的那只手悄然贴在裤缝上,擦了又擦。
他把书放到身侧的座椅上,靠着车窗,重新闭上眼。
车轮碾过山路的轻微颠簸,如催眠的摇篮,让他慢慢沉入一种平静的安宁中。
他此刻很心安,因为他知道,桑适南的车就跟在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奚也再次睁眼,天色已近傍晚。
前方的山道蜿蜒曲折,距离坤貌的碉堡还有半小时车程。
路并不算远,只是山路陡峭,加上坤貌一向警觉,中途一直在关注后面有没有人追赶,因此,短短几十公里的路,走得比平时更久。
奚也并不担心桑适南会追不上。
他说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就一定会做到。
"先在寨子里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再上路。"坤貌吩咐。
他口中的寨子距碉堡仅十几公里。
那是一个以种植罂粟为生的小村,山坡上红花漫天,像被夕阳点燃。村民的生活全赖着坤貌提供的毒品采购渠道,才能得以延续。
奚也转头望向那片火红的山坡,风从山谷掠过,花海齐齐颤动。血色与霞光交融,瑰丽得几乎不真实。
其实到了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
整片山头,都是坤貌的势力范围。
但坤貌依旧不安。
他凝神望着来路,眉头越皱越深。
“赛温,”他低声道,“让村里人多注意后面。我总觉得……有人在跟。”
“是,貌叔。”赛温应声。
晚饭是在寨子里吃的。
饭到一半,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冲进屋来,声音急促:“貌叔!寨口发现一辆外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