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陈盛所料,仅仅两日之后,许慎之便一脸兴奋地寻到陈盛,带来了让他满意的消息。
“大人,刚收到确切消息,曲水宋氏一族的嫡女,将于本月二十六,与那高启林在宋氏府邸举行定亲仪式。
这简直是天赐。。。
寒溪集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这座偏居边陲的小镇。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映着天光微明,街角炊烟袅袅升起,几声犬吠划破寂静,却更显清冷。
客栈二楼,木窗半开,一缕晨风拂动帘幕,带起桌上那盏残烛微微摇曳。王芷兰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指尖微颤,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神却比昨日多了几分清明。
陈盛背对她而立,摄寒刀横于膝上,刀身幽暗如夜,刃口泛着一层极细的金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他正以一方素布缓缓擦拭刀锋,动作沉稳,仿佛方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劫掠从未发生。
“你体内的玄阴之气已与我的四幽阴煞初步融合。”他忽然开口,声音低缓,“此非寻常共鸣,而是‘逆脉归源’之象??你的体质因外力激变,正在重塑根基。若无我压制反噬,三日内必经走火入魔之劫。”
王芷兰垂眸,轻抿一口药汤,苦涩在舌尖蔓延,却不如心头翻涌的情绪来得剧烈。她曾是落云山庄最受瞩目的天之骄女,自幼被奉为“玄阴圣体”唯一继承者,族中长老视她为振兴王家的希望。可就在昨夜,一切都被颠覆了。
她不再是纯粹的玄阴之体。
她的气息里,多了一丝属于陈盛的煞意,如同烙印,深植血脉。
“你是故意的。”她低声说,“你不是来救我,你是来夺我之道基。”
陈盛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我若不来,你今日便会被陆千崖强行缔结婚契,借玄阴祭之机,引你体内阴气为他所用,助其突破地煞中期。那一套‘阴阳补元大法’,你以为真是为你好?那是采补之术,十年之后,你将油尽灯枯。”
王芷兰瞳孔一缩。
她当然听说过这门禁忌秘法??传闻中,某些大宗族会利用拥有特殊体质的女子,通过双修之法汲取本源之力,成就男子大道。但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江湖流言,不足为信。
可陈盛说得如此笃定,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反倒让她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问。
“因为《趋吉避凶》天书告诉我。”陈盛终于抬眼,目光如渊,“它不仅能预知祸福,更能窥见因果流转。你与陆千崖的婚约,早在三个月前就已被写入命格之中,名为‘借阴登仙’,结局是你死,他成。”
王芷兰手指一紧,瓷碗边缘留下浅浅指痕。
她想起父亲昨日递来婚书时的笑容,慈爱而温和,可此刻想来,那笑容背后是否藏着算计?
“你不信?”陈盛冷笑,“那你可知道,为何偏偏选在这七日举行玄阴祭?早一日不行,晚一日也不行?”
“因为只有在月晦阴极之时,玄阴之脉最弱,最容易被人种下心印。”他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而陆千崖,已在你幼年时,借一次探病之机,悄悄在你识海中埋下一枚‘牵魂蛊’。若非我昨夜以煞气冲刷,此刻你早已神志迷失,沦为傀儡。”
王芷兰猛地抬头,眼中惊涛骇浪。
她确实记得那次高烧,那是她十岁生辰后不久,陆千崖亲自送来一枚“凝神丹”,说是为其父所炼,能稳固灵台。当时她毫无防备地服下,事后也未曾察觉异常。
可如今回想,自那以后,她对陆千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亲近,甚至在他提出联姻时,竟未生出太多抗拒。
“所以……我一直被操控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现在清醒了。”陈盛收回目光,“但代价是,你再也回不去落云山庄。王家不会容下一个背叛血脉、改换道基的女儿。他们会把你列为叛族之人,发布追杀令。”
王芷兰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声清冷而决绝。
“回不去更好。”她说,“我本就不想回去。”
她放下药碗,站起身来,直视陈盛的眼睛:“你说你要掀翻这个世道,那我问你??你凭什么?凭一把刀?还是凭一个都尉的虚名?你可知陆家背后站着的是宁安府三大通玄之一的‘陆玄阳’?你可知王家虽不如从前,但仍有两位闭关老祖随时可能破关而出?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整个权势网络?”
陈盛静静听着,脸上无悲无喜。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一人之力,的确不够。”
他转身走向墙角,从包袱中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石碑碎片,上面刻满古老符文,隐约有血光流动。
“但这东西,够不够?”
王芷兰瞳孔骤缩:“这是……‘天命残碑’?!你们靖武司怎么会有这等禁物?”
“这不是靖武司的。”陈盛摇头,“这是我从高远兆尸身上搜出的。他在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咬破舌尖,在这块碑上留下一句话??‘神堕之地,门启于北’。”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查过典籍,这‘天命残碑’共分九块,散落天下,传说集齐之人,可开启上古‘顺势神殿’,得授‘成神之道’。而《趋吉避凶》天书,正是其中一块化身。”
王芷兰呼吸一滞:“你是说……你手中的天书,本身就是一块残碑?”
“不错。”陈盛点头,“而我之所以能在短短数月内连破两境,不只是靠天赋与功法,更是因为天书在不断引导我趋吉避凶,让我避开所有修行陷阱,直取最优路径。它不是简单的预知工具,它是……一位沉睡的‘神’。”
屋内陷入死寂。
窗外晨光渐盛,照在他侧脸之上,轮廓分明如刀削,眼神却深不见底,仿佛容纳了万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