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到这一手,蒋瓛立刻想起毛骧曾经教他的。
穿着这身官服,我们的头顶就只有圣上这一片天,只有始终记着这一点,将来才有机会告老还乡。
此刻,蒋瓛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就在这时,一直稳如泰山的李存义,看完信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后怕的神情。
信的后文还写着。
“圣上或许还在江浦未归,若他真在那,陈安又守不住城致圣上遇险,我们该如何是好?恳请二弟出出主意。”
在李善长的亲信和蒋瓛的注视下,李存义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他摘下烛台的灯罩,直接把信纸扔进了火里,看着它烧成灰烬。
随后,李存义看向亲信,语气严肃又低沉地说。
“你回去跟大哥说,我劝他不该问的事,就永远别打听,有些问题,得带进棺材里才行。”
“还有,这段时日,千万不能再往濠州寄信了!”
说完,李存义重新翻开濠州的鱼鳞册,继续忙着濠州城的建设事务。
李善长的亲信一头雾水。
他只是个靠功夫谋生的人,哪里明白他们这些高位者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也只能恭敬地应了声,便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与此同时,蒋瓛又轻又慢地把瓦片盖回原位,目送亲信走远后,自己也像影子般消失在黑夜里。
亲信不懂李存义的心思,蒋瓛一时也想不明白,但他清楚。
李存义这么说,肯定有深层的用意。
第二天一早,濠州城门刚打开,蒋瓛就骑着快马往应天府赶。
到了下午酉时三刻,朱标正在东宫书房里,认真听蒋瓛汇报追踪的全过程。
和上次毛骧给朱元璋汇报一样,为了让朱标有身临其境的感受,蒋瓛讲得绘声绘色,连李善长的眼神、小动作都没遗漏。
“做得好,下去休息吧。”
朱标打发蒋瓛离开后,走出书房,目光深邃地望向濠州城的方向。
蒋瓛的汇报里,有两个消息是他之前没预料到的。
一是李善长竟敢问出那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二是李存义看到问题后的反应。
不仅不回信,还提醒李善长有些问题要带进棺材,甚至让李善长在圣上回来前别再给他写信。
朱标稍加思索,就想通了这俩老狐狸的心思。
首先,李善长自始至终都有自己的底线。
他想保住相权,也想为淮西兄弟争取利益,但这本质上只是他和皇帝之间,因政见、利益不同引发的皇权与相权的斗争。
所以,以前李善长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绝没有过万人之上的野心。
而如今李善长的那个问题,明显透着几分妄想的苗头。
所以李存义这么做,是在敲打李善长,同时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想明白这一切,朱标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欣慰的淡笑。
“这兄弟俩倒是能相互制约,也拎得清轻重。”
过了好一会儿,朱标又望向江浦县的方向。
李善长的问题虽大逆不道,却并非全无成真可能。
万一陈安高估了自己,徐达大军未到北元后方,江浦就破了城呢?
万一爹娘还在江浦没走,那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