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顾凯锋只能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固守。虽然蓝田只有矮矮的城墙,连条护城河也没有,而且还处在平原之中,四面皆无险可守。可是顾凯锋没有其他的选择,在神威营的面前,蓝田到清泥这条并不长的路,却让他没有任何信心可以走完。而且对方也无疑在期待着他的弃城,以便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变得更加精彩一点。
顾凯锋现在唯一可以凭恃的,便是城中堆积如山的粮食以及青泥、武关那万余兖州军。还有那一直让他有些不安的孙尧安,想必也不会坐视自己的灭亡而不施援手吧。若是渭南的两万多河东铁骑兵赶来相救,或许一切还没有成为定局。
期待之中,顾凯锋终于在子时等来了顾远和从青泥调来的一千援军。武关离得较远,况且还有荆州军在关外虎视眈眈,仅能抽出的五千人正在赶来途中,最快要在天亮之后,方才能够抵达。
与这相比,顾远带来的消息却让顾凯锋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杨诚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得摸了过来!占据武关之后,荆州军几乎没有了一点动静,开始他还以为对方顾忌武关的险要,而不敢进攻。要知道以他所了解的杨诚,是绝对不可能坐视长安的危局的。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杨诚竟然能直接越过连路都没有一条的秦岭。要知道即使是当初被他封掉的那几条秘密通道,行走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至于那满是崇山峻岭的其他地方,他压根儿连想也没有想过。
前有虎,后有狼。残酷的现实立即让他的心情沉重起来,刚进入武关那兴奋和**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好像只是一觉醒来,他便从阳光大道坠落到了绝壁之上。
而顾远小心的说出他对孙尧安的猜测之后,更让他冷到了极点。确实,虽然和孙尧安相处不久,他却一直感到有些怪怪的感觉,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比顾远老练得多的他,却已经在暗自提防了。“莫非从他联络我共取武关时起,自己便中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了吗?”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中,一向镇定的顾凯锋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苦思了一夜,顾凯锋做出了一个连顾远也吓了一跳的决定:投降!不过他却再度失望,刘虎竟极为干脆的拒绝了他。“至死方休!”简单的四个字,圈定了兖州军最终的命运。
旭日东升,当新得一天来临时,蓝田城外已满是京畿大军的营帐。又是一个围三缺一,望着青泥方向那个大大的缺口,顾凯锋看不到丝毫生的希望,而是一个张开大口的死亡陷井。仅是一战,便已经完全击碎了他的自信。
“咚……”重重的战鼓声直入人心,新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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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诚傲然挺立在巨石之上,灿烂的阳光照在他健壮的身躯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目光所及之处,青泥隘口已近在眼前。在他身后的密林里,一千亲卫营的战士正一边享用着提前了一些的午餐,一边以各自的方式休息着。
“情况有点不妙。”欧凌哲和欧凌战飘然而来,立在杨诚身后一脸那肃然。
“说。”杨诚本来想亲自去探查,不过被四人同声劝阻。杨诚自然明白四人的心思,是怕他又做出什么冒险的事情,当下也不再强求。况且孙尧安极有可能便在这里,他并没有见过四卫,就算被其发现,想必也不会就此败露行踪。见识过孙尧安的机警之后,强如杨诚,也对自己能在其眼皮子底下隐藏行踪不抱多大的信心。
“青泥隘口足有五千以上驻军,不过我们只看到少量的战马,还不能确定河东铁骑有没有在这里。”欧凌哲缓缓地说道,望向青泥隘口方向略有些忧虑。
杨诚微微点头,怪不得二人会是如此表情。根据他们之前的了解,青泥隘口驻军不到三千人,而且其中两千多人在昨天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能在现在就恢复战力的,只怕不会超过三百人。这样算起来,青泥隘口的守军应该只有一千多人,虽然有险可守,不过在亲卫营的面前,只怕连一个时辰也守不住。
但现实却打破了杨诚的美好幻想,超过五千人驻守的青泥隘口,已经不是他们这一千人可以轻易攻下的。若是强攻,只怕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更何况离开山林之后,杨诚不得不随时将河东铁骑的威胁做为重点考量,强大的骑兵随时都可能给他们构成巨大的威胁。
一夜之间,青泥隘口怎么会增加这么多守军呢?莫非真的有什么变故发生吗?想起昨日兖州军的突然撤退,杨诚顿时陷入沉思。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却突然传来,寻声望去,只见一道烟尘从武关方向飞驰奔入青泥隘口,几乎没有丝毫停留,便冲关而出,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原野尽头。
“孙尧安?”杨诚心中一惊,虽然没有看到孙尧安本人,不过出去的这支骑兵无疑便是河东铁骑了。他们这么着急,莫非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杨诚并不能未卜先知,不过却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午时刚过,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青泥隘口前的官道上,一队神色萎靡的兖州军士兵正缓慢的挪动着,其中更有不少人躺在担架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要是一细看,这些人的样子可就更不敢令人恭维了,几乎个个都是衣着破烂,一块块的污血显示着造成他们现壮的原因。
“什么人!”见是自己人,关上的士兵远远的便喊道。不过毕竟是战时,他们倒还不是没有任何警惕,关门并没有打开。
“兄弟,自己人!”一个身着百夫长衣甲的人懒洋洋的说道,脸上满是疲惫。破旧的衣甲在胸口开了一个慑人的大洞,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
城楼上的士兵细细的看了看这支队伍,一脸同情的问道:“你们是哪个营的?前面打得很厉害吗?”
“别提了。”百夫长摇头叹道:“要不是兄弟们机灵,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看,就剩下这几百弟兄了。”
“兄弟们辛苦了,不过还得要你们等一会,我马上去通传。”那名士兵大声应道,却没留意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他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之声。
只见一名躺在担架上的伤兵捂着肚子,不住的在地上打着滚,极为痛苦的哀号着。“大夫,有没有大夫,这位兄弟快不行了。”百夫长向关上大声吼道,随即跑了过去。
“哐铛……”短刀、盾牌丢了一地,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要么坐在地上,要么干脆摆了个大字,连一个站立的都没有。“痛死我了!”“渴死我了!”“饿死我了!”一句句叫嚷声不绝于耳,顿时惹得关上的士兵一阵同情。
“他们连兵器都丢了,有什么好怕的,马上开门!”一名什长同情心大发,忿忿的喝叱着。“这些兄弟都吃了这么大的苦了,还折腾干什么!”或许是以前自己也有过同样的遭遇,什长的话顿时引得不少人的赞同。
准备前去通传那人显然是个负责任的人,不过众意难违,只得无奈的说道:“开门吧,不过我还是得去通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