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地方有着不成文的规定,佃主让自己的佃户在生女或嫁女时向自己支付一笔银子,从中获资千万。
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更觉得养女为冤家,见是生出来的是女婴,不曾犹豫一分,当即让产婆溺毙。
张氏父子在一年后才将女婴溺毙,是因佃主严启的规定是生女时不支付银子,但嫁女时要支付银子。
严启这个佃主,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往往都是等到佃户的女婴成长以后才说清楚规矩,他这样做一是觉得愿意将女婴养大的父母不吝钱财,二是觉得父母的心都是血肉做的,就算觉得女婴赔钱,后悔养大,但养都养大了,不会忍心溺毙,这个时候再索要钱财,他们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他没想到张氏父子知道这个规矩后,一点良心也没有,他们不想支付这些银子,更不想再生女婴破家鬻财,于是趁着朱六莲不在的时候将女婴带到聂溪镇的竹林里溺毙。
佃主的这些规定,其实有违朝廷律法,但佃户一无证据,二无证人,加上宗族与当地里长的干预,报官了也往往不得结果,久而久之,佃户也只能当是吃了个亏,最后以溺毙女婴的方式来泄一腔之气。
这种事情京城里不曾发生过,在天子的脚下,这些佃主不敢如此猖狂,不过贪财小气的佃主各地都有,晏鹤京前些年随处为家,周游四方时听说过,所以当他看到姚蝶玉的随笔时,一下子就明白张氏父子的动机了。
第29章
严启在被押到府衙的途中,几次想行财买免,从一开始馈一千两,到后面大口一开,愿意馈以一万两以及一处庄子。
银刀觉得这佃主蠢得可怜,晏家在京城中以财气知名,收下了这点东西,赃污狼籍,得不偿失。
这些银子对晏鹤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受害的佃户,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严启舍得给这么多,也不知到底侵渔了多少他人的财产,晏鹤京听了此事笑都懒得笑了:“看来贪了不少,他愿意给,那就收下吧,他给他的,我做我的,不冲突。”
这个世道里,地主倚势横行,刁勒骗诈,行为没有天理,佃户受害后不反抗,不是爱吃这些亏,他们自觉自己的身份,不能与贵族地主相抗,一旦相抗,往往以家破人亡收场,有权势之人稍动指头,寻常人家则要面临山穷水尽的局面,钱粮支持不来,为了活命,只能吃钱财上的亏。
姚蝶玉也是如此。
……
姚蝶玉回到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有问晏鹤京,她想知道昨日竹林里发生的事,不过都到家了,再怎么好奇她也不好意思再折回去问上一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到明日就能见到吕凭了,姚蝶玉心情甚好,打理好蚕房,喂饱蚕后,袖着银子就去街巷的铺里买肉。
她想做些能久放的肉饼和肉干给吕凭。
去西巷熟肉铺葛二娘家买熟肉的时候,姚蝶玉碰上了同来买熟肉的余采薇。
出于礼貌,她主动打了声招呼:“婶婶。”
余采薇牵着胖乎乎的福哥儿,她见姚蝶玉手里提了不少肉食,笑容里带了些嘲讽之意:“你那翁姑,典了东西了?”
“婶婶说的是什么话?”姚蝶玉面不改色回应,“叔叔获钱快,我们没这个本事,但好在老实勤恳,手里头倒也是有些底本儿的。”
姚蝶玉平日里拙嘴奔腮的,看着好欺负,但到了这种时候,舌头倒是灵活,还能反讽人家一句了,余采薇听了也不生气:“你是个好姑娘,可惜你那翁姑不是个善婆婆,买这么多肉,有多少能进你嘴里的!你啊,还不如省着些,藏着些。”
韩羡禺这个赌徒,年轻的时候是个携资入博场,弗罄则不出的人,后来有了福哥儿收敛了一些,在博场中赢了钱会带些回家了,但他的赌瘾难戒,有时候身上身无分文了也要借钱去赌。
姚蝶玉和叔婶一家没有矛盾,可是赌徒和凶犯一样可怕,她避之不及,面对余采薇看似好意的提醒,没多放在心上,买好想要的东西后便走了。
肉买好了,姚蝶玉一时觉得口腻,转去果行找袁大郎的买果物。
今日袁大郎不在,看铺的是他的儿子袁居里。
姚蝶玉前年帮袁大郎一家做过新年衣服,也因这次做衣服与袁居里相识了。
袁里居身上还穿着姚蝶玉去年做的衣裳,见她提着一堆东西来买果物,手指因提重物而发红,赶忙说:“姚娘子要什么?我待会儿给你送过去就好。”
“不用不用,我就来买一些梨子。”姚蝶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到梨子前蹲下挑选。袁居里拿来布袋:“这是莱阳的梨,皮薄肉脆,可清甜了。”
“莱阳的梨啊,怪不得看着就香。”莱阳的梨最是好吃,可价格也极贵,寻常的梨八十文可以买上一百个,莱阳的梨八十文可能只能买十个,姚蝶玉默默放下了手上的梨,转头看向别处,“别的梨有吗?”
“有的。”袁居里指着一旁的白梨,“这种肉软一些,不过吃起来也清甜。”
姚蝶玉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梨香颇浓:“这个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