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目前的目标是,先给二狗子织一双袜子,等织熟练了,织出的东西能看了,她再给她男人织两双袜子。
至于衣服帽子这类复杂的东西,对不起,姚三春这个“半桶水”也不会。
罗氏带上二狗子去了姚三春家,因此此时宋家大院里只有宋平东宋平文兄弟。
宋平东在自家忙活编制篮子,没过多久,宋平文冒着雨飞快从宋家堂屋一路冲过来。
宋平东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宋平文却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平文,你怎么昨晚从镇上回来得那么晚?早上叫你起来吃早饭你都没听到!快去洗漱吃早饭吧,你大嫂把粥还放锅里温着!”
宋平文听完却没有挪动步子,语气自然地说道:“早饭的事情不急,大哥,我身上银两又用完了,你跟大嫂再给我拿一两吧?”
宋平东闻言差点把手都给划到,不敢置信道:“一两银子三天就用掉了?”
读书是费钱,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费钱到这个份上,否则一些家中条件一般的人家是怎么把孩子供出来的?
想到这,宋平东神色略沉,语气也严肃几分:“平文,咱们家就是普通乡下农户,一两银子不好挣!所以你先跟我说说这一两银子是怎么花的,其他事再商量!”
这一年以来发生许多事,放谁身上都得被逼着成长,如今的宋平东依旧对兄弟姐妹真心以待,但是他也知道了,这世上没有无条件的信任!
都说日久见人心,但是人心是会变的,更何况人心隔肚皮,哪怕是亲人!再说了,亲兄弟明算账,这才有利于兄弟间维持良好关系。
宋平文脸色依旧,眼睛转了一圈,随后端起几分侃侃而谈的架势,笑着道:“大哥,我当然知道一两银子不算少,这若是放在平时,我绝对不会花得这么快,这不是最近急用吗?”
宋平东眸光稍显凌厉:“啥急用?”
宋平文搬来小木墩子坐在宋平东跟前,说道:“大哥,我在县里参加府试的时候新交了几个朋友,他们可是咱们省最出名的书院里头的学生,不光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而且还家世不俗,与这样的人结交,于我是绝佳的机缘,甚至还可能得知一些科举考试方面的隐秘消息,百利而无一害。大哥,你说呢?”
宋平东顿了一下,点头。
宋平文得到鼓励,笑意更深:“大哥也觉得我应该和他们结交甚好是吧!所以大哥你应该能理解,和他们交往,钱财方面自然不能太小气,否则会被人瞧不起!一两银子是不是小数,但是为了考试顺利,为了博一个将来,我不得不如此啊!大哥,你要为我想想?”
从前,宋平文只要一说到为了科举,为了将来,宋茂山就没有一次不同意的,他有信心,他这个老好人大哥肯定不会拒绝!
就在宋平文心中得意时,宋平东却一捏拳,神色果断:“平文,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钱我不能给你!”
宋平文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十分难看。
宋平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微垂下眸子,说道:“大哥读书少,没你有见识,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读书考科举,最主要的还是你的学识,如果有人能帮到你当然最好。但是……”
宋平东抬起明亮的眼眸:“平文,咱们有多大本事就揽多大的活,咱们家就地里刨食的人家,从来本本分分过日子,不讲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让我说,咱们没必要为了跟别人套近乎花那么些冤枉钱,因为咱家就这条件,比不得他们县里人家条件富裕。你读这么多年书已经花了不少钱,你是不是也该为娘他们考虑考虑?”
“你还要读书,爹却瘫了,娘一个人靠啥生活,如今家中条件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大哥说一句你不爱听的,以后日子还是省着过吧,不然肯定过不下去的!”
钱玉兰离开前跟宋平东兄弟俩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一件便是关于宋茂山做土、匪时获得的不义之财该如何处置。
后来母子三个一致决定,这笔不义之财就让它埋在地下,谁也不动,就当这次钱财从来没存在过!
钱财虽好,但也要取之有道,否则花着都不痛快!
但这个决定也意味着,宋家以后的生活水平肯定要明显下降,最明显体现就是在宋平文读书方面,从前宋茂山为宋平文读书花起银子来毫不手软,现下却今非昔比,那些不必要的花费都被排除在外。
这也是宋平东不愿意再拿银子的原因,因为刨除那笔不义之财,宋家其实没那么多钱了,供不起宋平文大手大脚地霍霍!
前几天宋平东愿意拿出一两银子,因为他以为宋平文要把银子花在笔墨纸砚方面,如果早知是用来打点关系,他不会出!
宋平文半垂着眸子,遮去眼底的一片阴翳,纵是如此,他身上陡然转变的气场还是泄露了他的不悦。
气氛陷入短暂的尴尬和安静,宋平文再抬首,眼神尖锐,他道:“大哥,你莫不是逗我?爹没出事之前,家中日子过得比村里人都好,而且是好了这么多年,爹还说哪怕我考不好,他再供我读几十年都不成问题,怎么爹一出事,大哥就说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
宋平文眯起眼,怪异地哼笑一声,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显出几分狭小的刻薄劲。
“大哥,这到底是你跟我开玩笑,还是……其实你想要爹的银子?”
宋平东眼睛蓦地睁大,目露震惊,震惊之后又流露出一种失望混合着受伤的表情,久久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