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揉着自己肩膀,一边打量书房布局,坐北朝南,背山靠水,博古架上摆了一溜金貔貅、金算盘、聚宝盆。
皱了皱眉,这风水布局没问题吧?怎么觉得这房子阴气越来越重了。
上朝临行前,他穿着挺拔的红袍官服,仪表堂堂,风姿秀逸。
给沈亦谣上了柱香,扯了个敷衍讨好的笑容,说话仍然是吊儿郎当,“亦谣,虽说我对你不算太好,也没爱过你,但你死后,我是日夜进香,希望你早登极乐,来世幸福美满,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闻言,空中的沈亦谣一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穿着她去世时穿的那件石榴裙,裙摆之下是自己虚无透明的身体,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原本他们两个活着的时候就是不相爱的。在她死后,裴迹之只是假装爱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凭什么,不爱就不能责怪了!
她偏要报复!
不愧是裴迹之那个蠢材的一家人,半个月之后,在梁国府屡次发生房梁上莫名悬了几根白绫,裴迹之的朝服总是在清晨无故失踪,国公夫人老眼昏花日夜熬灯做的绣品被人剪了以后。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这房子里有鬼!
挑了个良辰吉日,清虚观的老道在裴迹之房子里摆上了清醮,手执桃木剑杀气腾腾朝房中的沈亦谣冲来!
他们要把沈亦谣请走。
那老道身穿玄黄鹤氅,一手提着桃木剑,在房里踏罡步斗走了一圈,闭眼晃了一圈脑袋。
然后提剑走出房门,一手捋着自己的白须,摇了摇头。
“怎么了道长?”许氏沐浴焚香罢,穿上了一件辟邪的大红衣裙,瑟瑟发抖。
清虚道长捶手顿足,痛心疾首,“这鬼煞阴气太重!怕是生前有极大怨气未消啊!”
沈亦谣扯了扯嘴角,方才那老道几次从自己身上穿过,恍如未觉,分明就是骗子啊!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消除她的怨气?”许氏躲在梁国公身后,她是跟沈亦谣过节最多的,此时怕极了。
清虚道长拂尘一甩,“请鬼神!”
沈亦谣盘腿坐在斋果案台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忐忑,这老道要是真能帮自己消除怨气,也好。自己也想知道,怎么才能离开呢。
在一众小厮和丫鬟身后,穿着绣金菊蕾白圆领袍,头束金冠玉簪的裴迹之站在远端,视线直直朝沈亦谣望过来,神色难辨。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亦谣也有点心慌。
要是这老道,真能让他看见自己,怎么办呢?
那老道果真会让沈亦谣失望。
在他第三次用占卜结果信口胡诌,说什么,“这鬼煞生前曾有一心愿,要和裴郎中做十年恩爱夫妻,才可如愿离开”之后,沈亦谣终于忍无可忍。
“呃啊啊啊!”沈亦谣手在桌上一捶,琉璃盘翻倒在地,“啪!”一声碎成两半,蜜桃清果滚了满地,一颗桃圆润地滚到了门槛边。
沈亦谣大发鬼威,连那装神弄鬼的老道都吓了一跳。连忙颤着腿,说了声,“这鬼煞怨气难消!老道束手无策!”,赶紧收了钱跑路了。
裴迹之低着头迈进门槛来,低垂着眼睑,今天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愧是他,连在爹娘面前都能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好像谁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他是怎样辜负她。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蜜桃,重新摆在香案上。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
转身在沈亦谣灵牌前的软垫跪下,“亦谣,活着的时候我都没跪过你。你该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