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之捂着脸,笑着答,“我喊鬼呢。”
许氏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儿子剁了,“人死了三年了你现在鬼吼鬼叫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你别管我。”裴迹之自顾自走,边走边喊。
许氏从背后一把把裴迹之揪住,扯过脸来一看,裴迹之双目红肿,失魂落魄。一时竟语塞,“你、你……真是疯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想活了!?”
裴迹之浑浑噩噩地,双目失神,“我想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亡妻,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逃跑。生气了就回娘家。
如今做了鬼魂,只要她不想回应,他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许氏猛地推搡了裴迹之一把,“当初就不该让你娶她!她性子刚硬,与你本就不是良人!她活着的时候,给过你一分好脸色吗?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这么挂念她!”
“她是良人。是我不是。”裴迹之垂下头,自顾自地走了,“母亲。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讲了。”
他本来就不该激她。
沈亦谣小心翼翼,就是为了不与他产生半分纠缠,是他自己得意忘形,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无论是她的回来,还是与他再结发,都不是沈亦谣心中所愿。
裴迹之恍恍惚惚,竟走到了沈亦谣生前所住的熙春阁。
熙春阁院门前落了锁,锁头生了锈,积年陈灰。
两年前,整个梁国府大兴土木,熙春阁是唯一没有大修的院落。
本就地处西北角偏僻清幽,沈亦谣故了以后,就连从院门前经过的人都少了。
裴迹之不知道该拿这处院子怎么办,他不敢进,也不让人进去洒扫。
三年的爱恨与挣扎的片段,都被一把锁挡住。一张被子盖下来,活人只管蒙头朝前走。
沈亦谣的寝居里,陈设一切如昨。
她生前用的毛笔,还搁在笔架上。窗前铜镜旁,还有她离开梁国府那日从妆奁里拿出来挑的钗环。桌案上的烛台,还有未燃尽的残烛,那是她亲手剪的灯芯。
甚至床上叠的被衾,都还是她离开前的那张绣折枝梅蚕丝锦被。
沈亦谣飘在房中,一瞬间有种时空错位的茫然。
梁国府变了太多,理所当然地,她以为熙春阁也变了。是以她前几日甚至没有想过来看一眼。
是不想、是不敢。
她怕变化,也怕回忆。
沈亦谣皱了皱眉,几乎想立刻转身逃开。
痛苦的回忆涌上来,她曾在那张床上缠绵病榻多时,床头的梨花木有一处因她头的倚靠被打磨得锃光瓦亮。
一砖一瓦,都是一草一木都是过去的痕迹。
离开那日,她与裴迹之在书房吵完。她转身就回了熙春阁收拾包袱行李,她想回檀州娘家散散心。
即使她娘家已经没有娘了。
裴迹之追过来,隔着花窗,看绿竹为她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