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公皱着眉,反应很慢,过了半晌,才恍然解开眉头。
“哦!”梁国公恍恍惚惚转过头,看着裴迹之露出笑,“是大郎啊。”
裴迹之哽咽嗫嚅,一边掉泪一边去拂梁国公鬓边的乱发,“父亲。我是迹之。”
梁国公张着嘴,想了半天,才怔怔愣愣一笑,“是溜溜啊。”
裴迹之眼泪连珠一样掉下来,“是我。是溜溜。”
“溜溜。阿爹,要走啦。”梁国公每说一个字,胸腔都拉起轰鸣的杂音,手缓缓抬起来。
裴迹之双手回握住父亲的手,紧紧把脸贴上去,口中喃喃,“爹。爹。”
“不怕。溜溜不怕。”梁国公捏着他的手,已经没多大力气了,松垮的皮肤在裴迹之手背上缓缓摩挲,“爹没事。”
梁国公抬起眼,朝着虚空露出一抹笑,“二郎媳妇也来啦。”
沈亦谣一怔,上前一步。
梁国公看着她的方向,慈眉善目地笑,“你过来。”
许氏和裴迹之都跟着看向沈亦谣的方向,眼中满是惊惶。
沈亦谣不可思议地飘上去,蹲在裴迹之身旁。
梁国公的视线跟着转过来,“二郎媳妇,好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吧?”
沈亦谣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话,“我过得很好。”
“好啊。那就好啊。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当年的事情,对不起啊。”梁国公抱歉地笑了笑,“我说得太过分了,你怪我吗?”
沈亦谣鼻头发酸,勉力呼了两口气,“不怪你。”
“原谅我吧。”梁国公灰白的须不住颤抖,“我没养过女孩子,不知道有些话不当说。你的性子,跟大郎太像了。只有才情,一身傲骨,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要吃亏的啊。我只是想训诫你,我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的啊。”
“都是我不好,不该说你命薄。害得你,吃了好些苦。这都不是我本意。”
沈亦谣眼前一片水雾漫上来,“没事了。都没事了。”
“你过来些。”梁国公把手从裴迹之手里伸出来。
沈亦谣把脸贴上去,梁国公的手缓缓抚上她的头顶,一点点摩挲着沈亦谣的头发。“好孩子。道歉的话,我下去跟你爹娘再说吧。你和二郎好好的。”
“嗯。”沈亦谣哽咽着答。
这是回来以后第一次切切实实的触碰。
原来是这种感觉。
梁国公笑了笑,“你们出去吧,我和筝娘说两句话。”
沈亦谣陪着裴迹之站在院子里,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
裴迹之没有说话,眼神飘忽不定,偶尔背过身去,偷偷擦去眼中的泪。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许氏打开门,满头珠翠仍旧一丝不苟,从容镇定,眼神却与裴迹之刻意错开。
“你爹走了。”
沈亦谣跟着裴迹之做了一夜的事,梁国公的棺材是早已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