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盛暄和萧祈昀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懊恼和一丝无措。
最终,是苏泽兰闷在水里、带着浓重鼻音、几乎被水波吞没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滞:
“出去。。。等我会儿。。。”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水底挤出来的气泡,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容拒绝。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再有任何回应,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
水面“咕噜噜”冒起一大串气泡,只留下剧烈晃动的水面和几缕漂浮的发丝。他把自己完全藏进了这片温热浑浊的屏障之后,像一只拒绝任何触碰的蚌,紧紧合上了壳。
盛暄看着那团在水底蜷缩起来的模糊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带起的风卷动了弥漫的水汽。
萧祈昀的目光在那团水影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那只幸存的药瓶,也跟着出去了。
内室的珠帘安静地垂落,隔绝了氤氲的水汽和刚才的混乱。
盛暄和萧祈昀站在漱玉院外间,气氛有些凝滞。
盛暄背靠着朱漆廊柱,双臂抱胸,目光沉沉地盯着紧闭的内室门。
萧祈昀则站在稍远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被水浸湿的布料,神色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尚未消散的对峙感,却又因为同一个人的驱逐而暂时偃旗息鼓。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庭院里偶尔响起的鸟鸣和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这份安静持续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久到盛暄开始不耐烦地用靴尖碾着地上的落叶。
终于,内室里传来清晰的“哗啦”水声,像是有人从浴桶中站起。接着是轻微的、布料摩擦过湿漉肌肤的窸窣声,以及柔软毛巾擦拭身体时带起的细微摩挲声。
这些声音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廊下的凝滞。
盛暄立刻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锁住那扇门。萧祈昀也停止了摩挲袖口的动作,微微侧身,专注地看向内室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内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微凉的晨风立刻卷着庭院里的草木气息涌了进去。
苏泽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云纹常服,之前从盛暄衣柜里翻出来的那件略显宽大已经换下了。潮湿的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着水,洇湿了肩颈处的布料,留下几处深色的水痕。
苏泽兰一手拢着微敞的衣襟,一手正抓着一块半湿的棉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动作透着明显的疲惫和心不在焉。
水汽熏蒸后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红,眼睫低垂着,遮住了大半情绪,只余下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丝被水汽浸润过的、脆弱的安静。
他像是没料到两人还杵在门口,或者说根本懒得在意,只是自顾自地低头擦着头发,水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
“苏泽兰”盛暄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不由分说地扶住苏泽兰的手臂,那力道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急切地扫过苏泽兰的脸庞和脖颈,似乎在确认那些红痕有没有被水泡得更明显,或者自己刚才有没有真弄伤了他,“怎么样?还疼不疼?腰还酸吗?”
苏泽兰被他扶得身体晃了一下,微蹙着眉,却没挣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嗓音带着沐浴后特有的微哑和一丝疏离:“没事。”
几乎在盛暄扶住苏泽兰的同时,萧祈昀也走到了近前。他没有像盛暄那样急切地触碰苏泽兰的身体,目光却同样锐利而仔细地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
当看到苏泽兰手中那块被头发浸得半湿的布巾时,他极其自然地伸手,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布巾从苏泽兰手中抽了出来。
“头发还湿着,仔细着了风头疼。”萧祈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润,仿佛刚才浴室里那些带着试探和掌控的举动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