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药杵,走到苏泽兰身边,语气温和却同样带着不赞同:“泽兰,不是我不帮你。你哪次不是把自己折腾得九死一生?你师傅和我年纪都大了,经不起你这么反复吓唬。听话,再养些时日,等根基稳固了再说,好不好?”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和后怕,显然对苏泽兰过去的“前科”心有余悸。
苏泽兰看着苏衍师傅气呼呼的背影和顾凛昭师兄无奈却坚定的眼神,心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们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和焦灼感像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抿紧苍白的唇,默默站起身,对着两位师傅的背影微微躬了躬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药院。
初冬的寒风带着凛冽的湿意扑面而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形伶仃。他低着头,快步穿过庭院,只想尽快回到漱玉院那方小小的、能暂时隔绝外界纷扰的天地。
推开院门,一股熟悉的暖意混合着硫磺的气息包裹了他。然而,他刚踏进院子,脚步便是一顿。
盛暄正站在院中的温泉池边,背对着他,似乎正望着氤氲的水汽出神。他的身影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银甲的边缘反射着清冷的光。
苏泽兰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他站在原地,看着盛暄的背影,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还有转机?
去幽渍窟如同悬在心口的利刃,让他寝食难安。苏衍和顾凛昭的拒绝堵死了常规的路。而眼前这个人……这个看似粗鲁冲动、却一次次为他挺身而出、将他护在怀中的盛暄…或许是自己的希望。
苏泽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放轻脚步,缓缓走向盛暄。
盛暄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看到是苏泽兰,他英挺的眉宇间立刻舒展开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怎么出来了?脸色这么差?苏衍师傅又骂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迎上前,习惯性地想去探苏泽兰的额头。
苏泽兰没有躲闪,任由盛暄微带薄茧的指尖触碰到自己冰凉的额角。
他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清冷沉静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无措的脆弱。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盛暄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盛暄。”
盛暄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紧,语气更急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泽兰轻轻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手,试探性地、带着点笨拙地,轻轻拽住了盛暄腰侧甲胄下的衣角。这个动作对他而言,生疏得近乎僵硬。
“我……”苏泽兰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软糯的恳求,“我想去幽渍窟……可是,师傅和顾凛昭……都不许我去……”他抬起眼,水润的眸子直直望进盛暄的眼底,里面盛满了无助和希冀,“……你……你能不能……陪我去?”
盛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苏泽兰那只小心翼翼拽着自己衣角的手,白皙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再对上苏泽兰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睛……盛暄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他见过苏泽兰的坚韧,见过苏泽兰的隐忍,见过苏泽兰的崩溃,甚至见过苏泽兰偶尔流露的狡黠……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示弱、依赖、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模样!
这感觉太陌生,太震撼,也太……要命了!
苏泽兰见盛暄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回应,心中更加忐忑。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咬了咬下唇,像是豁出去一般,又往前凑近了一小步,几乎要贴到盛暄的胸前。
他微微踮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盛暄平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更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委屈的鼻音:“……好不好?求你……帮帮我……也帮我去跟师傅说说……好不好?”
那声带着颤音的“求你”,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盛暄的心尖上,痒得他浑身一颤。
他看着苏泽兰近在咫尺的、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恳求,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瞬间土崩瓦解!
什么苏先生的禁令!什么路途艰险!什么身体未愈!在这一刻统统都不重要了!
“好!”盛暄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哑。他猛地反手,一把握住了苏泽兰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手,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阵激荡。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苏泽兰的额头,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光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陪你去!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去!苏先生那里……我去说!他不同意,我就……我就……”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威胁”的狠话,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苏泽兰的手,语气带着不管不顾的豪气,“我就磨到他同意为止!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苏泽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炽热又直白的承诺震得有些发懵,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前,将额头轻轻抵在了盛暄的肩甲上,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极轻的叹息:“……谢谢。”
盛暄感受着肩头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和怀中人卸下防备后的柔软,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保护欲充斥胸腔。
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环住苏泽兰清瘦的腰背,将他更稳地护在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苏泽兰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跟我还说什么谢。等着,我这就去找苏衍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