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兰在屋内坐立难安。
脸上的热度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灼。他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频频望向紧闭的房门,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他不知道萧祈昀的消息会是什么,也不知道盛暄的“软磨硬泡”能否奏效。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想亲自去药院探听消息时,院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苏泽兰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倏地站起身,紧张地盯着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率先闯进来的是盛暄,他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灿烂夺目的笑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闪烁着“快夸我”的得意光芒,整个人像一只刚刚打了胜仗、迫不及待回来邀功的大型犬。
紧随其后的是萧祈昀,他的步伐依旧从容,神色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笑意。他的目光落在苏泽兰紧张不安的脸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苏泽兰!”盛暄的声音响亮又兴奋,带着满满的成就感,“搞定!苏先生同意啦我们可以去幽渍窟了!”
萧祈昀也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地确认:“嗯,先生已经点头。行程细节我已安排妥当,明日清晨出发。”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冲垮了苏泽兰心中紧绷的弦。他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一时没能消化这个期盼已久的好消息。过了好几秒,那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松懈下来。
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盛暄和神色平静却目光深邃的萧祈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呢喃:“……谢谢。”
这声谢谢,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了太多的重量——对盛暄不顾一切为他争取的感激,对萧祈昀出手相助并妥善安排的感谢,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即将揭开真相的惶恐与期待。
说完这句,苏泽兰仿佛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两人,他迅速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翻涌的情绪,转身快步走向内室,声音有些匆忙地留下一句:“我……我去收拾东西。”
他需要一点空间来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也需要用忙碌的行动来掩盖内心的波澜起伏。
盛暄看着苏泽兰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萧祈昀:“他怎么了?”
萧祈昀的目光追随着苏泽兰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眼底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却并未回答盛暄的问题,只是淡淡道:“让他静静吧。你也去准备一下,路途不近。”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苏泽兰会是这般反应。
盛暄虽然不明所以,但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也没多想,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好嘞!我这就去检查马匹和装备!”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转身跑了出去。
萧祈昀则站在原地,又静静看了一眼苏泽兰离开的方向,这才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开了房间,并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听着门外盛暄那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和萧祈昀沉稳从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院外,苏泽兰紧绷的肩背才真正松弛下来。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混杂着如释重负、难以言喻的羞窘,以及终于得偿所愿的、细微却真实的喜悦。
他独自在屏风后静立了片刻,让那颗因各种情绪交织而狂跳不止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走到屋角的梨木衣柜前,打开柜门。
里面挂着的多是师傅和顾凛昭为他准备的素色棉麻寝衣和几件方便活动的常服,他的手指在这些衣物上掠过,收拾起来。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三匹马已拴在院外的老槐树下,不安地踏着蹄子。苏泽兰最后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带子,鸦青色的斗篷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尖。他看起来太安静了,不像头回出门的世家子,倒像揣着满腹心事的远行人。
苏衍师傅弯着腰,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一样样点过:
“止血散……带了!金疮药……带了!驱寒丸……带了!解毒丹……带了!安神香……带了!还有这包参片,路上含一片提神……这瓶清心露,万一头晕……”
他每点一样,就抬头瞪一眼假装乖巧站着的三人,仿佛在确认他们有没有听进去。
盛暄看着苏衍师傅那副恨不得把整个药柜都塞进行囊的模样,忍不住咧嘴笑道:“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东西都齐了!我们哥仨走南闯北的,心里有数!”他刻意用了更市井的称呼,语气爽朗,努力融入“江湖兄弟”的角色。
“闭嘴!”苏衍头也不抬地呵斥道,继续翻看着,“你小子懂什么!江湖险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蛇虫鼠蚁的,没点准备怎么行?!”
顾凛昭则默默地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半旧不新的皮革药箱,里面是更精贵的药材和应急之物。
他等苏衍絮叨得差不多了,才上前一步,将药箱递给盛暄,声音温和:“这个你收好。里面的药丸用法我都写清楚了。出门在外,多备无患。”
盛暄连忙双手接过,笑嘻嘻地应道:“谢了哥!放心,保证妥妥的!”他熟练地将药箱固定在马鞍后。
苏衍师傅终于直起腰,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个作寻常江湖客打扮的年轻人。他先看向苏泽兰,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语气软了下来:“泽兰啊……路上千万小心,别逞强,不舒服立刻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