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镜清冷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急促。银光爆闪,强行震开纠缠的敌人,空间之力席卷,试图接住她坠落的身体。
朔在那道灰黑光束被芥子挡下的瞬间,身体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彻底冷了下来,落在了那名因全力一击而暂时僵直的小队首领身上。
他没有去看坠落的芥子,也没有去看焦急的镜。
只是抬起了手。
并非指向任何敌人,而是对着这片被结界封锁的谷地,对着两侧的冰壁,对着这方空间的本身。
轻轻向下一按。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密麻麻地响起,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结构都在哀鸣。两侧高达百丈的冰壁,连同其上闪烁的结界符文,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痕!整个谷地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光线被撕扯成混乱的色块。
那二十余名“蚀影”精锐,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瞬间的空间错乱与冰壁崩塌中,被彻底吞噬、湮灭!
一击,天地皆静。
唯有崩塌的冰雪轰鸣,以及芥子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生机,标志着这场惨烈遭遇的终结。
朔站在原地,衣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身影依旧挺拔。他缓缓收回手,周围那毁天灭地般的异象渐渐平息。
无声的守护
巨大的冰蚀谷地已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两侧冰壁彻底崩塌,堆积如山的碎冰掩埋了所有“蚀影”成员的痕迹。朔立于这片毁灭的中心,衣袂在未平息的能量乱流中拂动,神色平静。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镜身上——那灵体近乎透明,上面布满细密裂痕,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
朔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平静如深潭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极深的心疼。但他什么都没说,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如清风般掠过杂乱冰堆,出现在镜和昏迷的芥子身旁。他俯身,并未直接触碰,而是悬指感知芥子颈侧的脉搏,触感一片冰凉,生机微弱。她右半身皮肤下,幽暗的烙印光芒正顽固地向着心脉蔓延。
“先离开。”朔的声音依旧平稳,手臂已小心地穿过芥子膝下,将她稳稳抱起,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对同伴的责任,却并无逾越的亲近。
镜无声站起,灵体因这个简单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裂痕仿佛又清晰了几分。朔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是无声的询问与难以掩饰的关切。镜微不可察地颔首,示意自己无碍。
朔不再多言,抱着芥子,快步走向一处因冰壁坍塌形成的狭窄冰洞。镜跟随在后,将最后的力量用于稳定自身,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虚无的边缘。
进入冰洞,朔将芥子轻轻放在平坦的冰面上,动作依旧带着对待伤者的慎重。他随即盘膝坐下,却先抬眼看向紧随而入的镜,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分:“你的灵体……”
“无妨。”镜打断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直接走到芥子另一侧坐下,目光落在那个幽光闪烁的烙印上,“先救她。”
朔深深看了镜一眼,看到他灵体上那些刺目的裂痕,心头像是被什么攥紧。他知道镜的固执,此刻争辩只是浪费时间。他收回目光,将所有情绪压下,双手抬起,虚悬于芥子胸口上方。
温润如玉的辉光自他掌心流淌而出,笼罩住芥子,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强行阻挡烙印的蔓延,更滋养着她枯竭的生机。
代价立现。他身旁的冰壁,时光开始紊乱,凝固与消融疯狂交替。他眼底偶尔会闪过一丝空茫。
在芥子气息稍稳的间隙,朔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方才……是否路过了一片赤杨林?”北境苦寒,何来赤杨?
镜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是朔神魂负荷过重的表现。他没有去看朔那因记忆混乱而略显空茫的眼睛,而是直接行动——将灵体的手掌坚定地覆盖在芥子右臂的烙印之上。
他闭上眼,灵核辉光流转,主动将烙印中最混乱、最具破坏性的规则概念,通过“映照”引入自身灵体。
“镜!”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镜的灵体正在承受何等痛苦,那些裂痕在肉眼可见地蔓延、加深。心疼与一种近乎愤怒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但他不能停下对芥子的救治,只能看着镜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分担。
每一丝规则概念的引入,都仿佛在镜的灵体上再添一道伤口。他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朔紧紧抿着唇,输送向芥子的神力更加磅礴、稳定,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稳住芥子的情况,才能让镜尽早解脱。
当芥子终于艰难地睁开眼时,她看到的,是朔紧绷的侧脸,和他望向镜时那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深沉的痛惜。她也看到了镜那布满裂痕、近乎透明的灵体。
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气若游丝:“这下……可真成‘共同体’了。”
朔缓缓收回手,周身的时光异象平复。他没有看芥子,目光始终落在镜那收回的、布满裂痕的手上。听到芥子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我们从未不是。”这句话,更像是对镜的承诺,沉重而坚定。
镜缓缓站起身,灵体上的裂痕依旧狰狞。他沉默地退到洞口守护,背对两人,但朔的目光,却久久地、沉重地落在他那仿佛一触即碎的背影上。
洞内一时寂静,只有洞外风雪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