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女没什么反应,罗秉文退后两步,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
“等等。“
回头看,发现索菲亚从自己画架旁边放顏料的地方,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木製盒子,手指有点发抖,但还是坚定的递了过来:
“给—·给你的。”
罗秉文接过来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里面有顏色,你可以打开。
既然送他东西的人都说可以现场打开了,他就真的打开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加上他对俄罗斯人的认识,他们一般也不会客套什么东西。
盒子里面是一个小玻璃瓶。
哦?
好漂亮的顏色。
玻璃瓶里面装著的是细腻的粉末,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灰蓝色调。
这种蓝,不像群青那么深邃冷冽,也不像鈷蓝那么明亮,它带著一种奇异的压抑,像是寒冷冬季里即將下暴雨前的那一段时间。
什么都看不到,但本能的会觉得难以呼吸。
罗秉文拿出了这个瓶子,仔细的看,在手上来回触摸,心里想著这是什么顏色,又是用什么东西调配出来的,怎么从来没见到过似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他抬头看著低头,依旧看不清正脸的索菲亚。
他这段时间和索菲亚的关係已经很好了,但依旧看不到她被头髮盖住的正脸,她还带口罩,导致罗秉文只能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灰眼睛。
罗秉文明白了。
这是索菲亚在她漫长的、只描绘阴鬱的日子里,无数次尝试调和,最终找到的一种能承载她复杂心绪的顏色,一种在罗秉文没来之前,压抑的灰蓝。
“它叫什么?”
索菲亚似乎没想过名字,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外面,俄罗斯初夏的天空正蓝得耀眼。她迟疑地吐出两个俄罗斯单词。
她顿了顿,用英语重复:“wintermist(冬雾)。”
“冬雾蓝?”
罗秉文念著这个名字。
“很贴切。谢谢你,索菲亚。这比任何大师的顏料都珍贵。”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梅尼婭推开门,彼得罗夫先生站在门口。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的光线,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画架上那幅完成的向日葵上。
这显然不是罗秉文的手笔。
他眼中瞬间涌起的复杂情绪,欣慰、激动、难以言喻的感激几乎要满溢出来。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对罗秉文说:
“罗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能麻烦您跟我来一下书房吗?”
罗秉文点点头,將那个装著“冬雾蓝”的玻璃罐小心地放进自己隨身的画具包里,然后对索菲亚说:“以后再见?”
他用的是问句,带著告別和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