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预展周接近尾声的一个傍晚,观眾刚刚散去,但还没关门。
欧月灵熟练的指挥工作人员进行例行清场检查,罗秉文在休息室里刷著视频。贝克尔则在外面和一个重要的藏家通著电话,语气激昂。
这时,一位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提著精致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
礼貌地敲了敲敞开的展馆门。
“抱歉打扰,罗秉文先生?能否占用您几分钟宝贵时间?”男子操著略带德语口音的流利英语,笑容標准,眼神精明。
罗秉文从休息室走出,示意对方进来:
“你好,你是?”
“你好,罗秉文先生,你的作品真是令人震撼,在云端之下我总能感觉到人类的渺小,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汉斯·穆勒。”
罗秉文接下名片看了看。
汉斯·穆勒,德国拜耳化学集团高级战略合作总监。
“穆勒先生,幸会。”
罗秉文看到这个名片就差不多猜到这位的来意了。
“罗先生,首先请允许我表达对您作品的由衷钦佩,尤其是《霜与雾的輓歌》所展现的色彩魅力,堪称奇蹟。”
穆勒的开场白充满恭维,但语速很快,直奔主题。
“我们拜耳集团,作为全球领先的化工与材料科学公司,对您作品中那种独特的灰蓝色·外界称之为『罗秉文蓝”一一抱有极其浓厚的兴趣。”
罗秉文微微皱眉,纠正道:“它叫冬雾蓝,发明者是我的朋友索菲亚·彼得罗娃小姐。”
他这幅画都在这里掛了快一周的时间了,来来往往的人都数不清有多少个,但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种顏色叫什么罗秉文蓝。
“当然,当然!”
勒立刻点头,笑容不变:“彼得罗娃小姐的才华令人惊嘆。”他听懂了罗秉文的意思,这不是一个看重名气的画家。
“我们拜耳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顏料研发实验室和全球化的生產分销网络。我们非常希望能与您和彼得罗娃小姐达成深度合作,共同开发、命名並推广这款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冬雾蓝”顏料。”
“这一点你可以找到创作者本人”罗秉文说,“我使用的只是她赠送给我的一点小小礼物,创作的过程和我没什么关係。”
“理解理解,我当然明白。”
罗秉文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似的,而且完全没明白,依旧在说:“我们可以確保它成为艺术家级顏料中的顶级產品,以『罗秉文-拜耳冬雾蓝的品牌推向全球。”
“这將是一个双贏,不,是三贏的局面!您和彼得罗娃小姐將获得丰厚的专利授权费用和持续的销售分成,拜耳將获得一款极具市场號召力的產品,而全世界的艺术家將有机会使用这种梦幻般的色彩!”
他的话语充满诱惑力,描绘的商业前景广阔而诱人。
欧月灵和刚打完电话进来的贝克尔都屏住了呼吸,看著罗秉文。
罗秉文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波动:“感谢拜耳的认可和厚爱。但很抱歉,我不能同意这个合作。
穆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为什么?是分成比例不满意?我们可以谈!或者命名方式?『彼得罗娃-拜耳冬雾蓝也可以考虑!我们非常尊重原创者!”
“不,不是条件的问题。”罗秉文摇头。
“冬雾蓝是索菲亚的心血结晶,它的名字已经確定,所有权和命名权完全属於她。我没有权力,也不会用我的名字去为它冠名或进行商业捆绑。”
罗秉文作为一个这种顏色的使用者,能得到一点名气和奖项上的好处已经很不错了,商业上的问题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和索菲亚是朋友。
在这前提下,索菲亚还是一个刚刚有一点好转的ptsd患者,他要是使用人家赠送给他的色彩用作商业活动,这和背叛有什么区別?
穆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罗先生,您要知道,没有强大的资本和渠道支持,这种珍贵的顏料可能永远只能停留在实验室和小作坊里,无法惠及更多艺术家!这是对资源的浪费!”
“或许吧。”罗秉文不为所动。
“不管怎么样,这种顏色的未来应该由它的主人索菲亚来决定,而不是我。”
穆勒最终带著失望和一丝不解离开了。贝克尔在一旁欲言又止,显然觉得错过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机会,但他也明白罗秉文在这件事上的原则性。
展馆再次安静下来。
罗秉文走到窗边,看著威尼斯的夜色,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