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能得到这位权倾朝野、深得父皇信任的重臣教导,特意命人清扫宫道,准备仪仗,欲在东宫门口亲迎。
谁知,到了东宫门口,房玄龄却以“臣德才浅薄,恐不堪此重任,且陛下倚重,政务繁忙,实难分身”为由,坚决推辞,甚至连东宫的门都未进,便直接回府了。
那份毫不掩饰的疏远与拒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部分重臣眼中那尷尬而堪忧的地位。
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此刻,父皇再次提出任命太子太傅,人选换成了以刚直闻名的魏徵。
魏徵会接受吗?
他会像房玄龄一样,给自已难堪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李承乾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是恭敬地垂下头,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魏公乃国之柱石,耿直忠贞,能得魏公为师,是儿臣的福分。”
“一切——但凭父皇安排。”
他將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完全服从父亲的安排,不露任何对过往芥蒂的耿耿於怀,也不显对未来的过分期待。
李世民看著儿子这般“懂事”的模样,心中的欣慰又多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朕稍后便会与魏徵商议此事。你回去后,也好生准备,魏徵为人严正,你要虚心受教,不可懈怠。”
“儿臣遵旨。”李承乾再次行礼。
“去吧,好生將养,西州债券后续事宜,还需你多费心。”
“是,儿臣告退。”
李承乾躬身,一步步稳健地退出了两仪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內外的世界。
直到走出两仪殿很远,来到宫道之上,初夏的风拂面而来,李承乾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后背的內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与父皇的每一次对面,都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尤其是当他心中藏著巨大秘密的时候。
这个秘密需要他守护很久很久,直到自己能彻底掌握权柄之时——。
他知道,关於“高人”的试探並未结束,父皇的疑虑只是暂时被压下。
而即將到来的魏徵,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挑战。
这位以敢言直諫著称的諍臣,会成为他太子之路上的助力,还是另一重阻碍?
他必须小心应对。
同时,他心中那股超越父皇的火焰,也燃烧得更加旺盛。
父皇用“四民”之说为他描绘的图景,固然宏大,但李逸尘为他打开的,是一个更真实、也更需要勇气的世界。
他要走的,將是一条不同於贞观的道路。
两仪殿內,李世民独自坐在御榻上,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著扶手。
李承乾的表现,堪称完美。应对增发债券的理性,阐述“心病”缘由的真挚,回答关於“良师益友”问题的坦然,以及对任命太子太傅的顺从——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越是完美,他心中那丝疑虑反而像水底的暗草,缠绕得越紧。
“高祖託梦——”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他根本不信。
父皇李渊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