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尘神色郑重。
“殿下若不信,可先行试验。於蝗灾区捕获少量飞蝗,按臣所言之法,以沸水烫过,再以猛火长时间炙烤,然后————寻那待决之死囚试食,观其反应,便知真假。”
“若无恙,再逐步推行。此法,至少可为灾民提供一条补充食源之路,总好过观音土、树皮草根。”
听到“死囚试食”,李承乾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
这確实是个验证的办法,虽然听起来有些冷酷,但在人命关天且涉及更大人群安危时,这已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他对李逸尘的信任,终究占据了上风。
“若————若真如先生所言————”
李承乾缓缓坐回,眼神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那无疑是开闢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活路!只是————民间视蝗为神,即便无毒,恐也无人敢食,更遑论大规模捕食以减灾了。”
“此事需循序渐进,官方引导。”李逸尘道。
“可先由官府出面,宣讲区分蝗虫状態及烹製之法,並以工代賑,组织灾民捕捉蝗虫,由官府统一按量收购,经严格处理后,或作为牲畜饲料,或由官厨示范烹食,逐步扭转观念。”
“即便不能作为主粮,亦是能救一时之急。”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將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努力消化。
他意识到,李逸尘提出的不仅仅是“吃”这个动作,而是一套从识別、捕捉到加工处理的完整思路,背后是对事物本质的深刻洞察,是对“常识”的大胆挑战。
“学生————受教了。”
他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此事,学生会寻机稟明父皇,恳请先行试验。若果真有效————功莫大焉!”
话题隨之转向了更现实的问题。
李承乾眉头再次锁紧。
“即便扑杀有些新法,即便————食用蝗虫可行,然蝗灾过后,粮食减產已成定局。”
“粮价必然飞涨,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孤————绝不能坐视百姓因饥饉而亡,定要设法抑制粮价!”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著储君的责任与决心。
李逸尘却微微摇头:“殿下欲抑粮价,其心可嘉。然,臣以为,此刻非但不能强行抑制粮价,反而应————允许粮价上浮。”
“什么?”李承乾再次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生!为何如此?这不是明摆著让那些黑心粮商赚取黑心钱,盘剥灾民吗?史书记载,官府抑价,乃安民之常策!”
“殿下可知,史书亦同样记载,每每官府强行抑价之后,市面之上,粮食便奇蹟般消失了?”
李逸尘反问,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粮商们是如何应对的?”
李承乾一愣,下意识回答。
“他们————他们便隱匿粮食,不肯发售,或转入黑市,以更高价出售————”
“正是如此。”
李逸尘目光锐利。
“官府强行压价,於粮商而言,无利可图,甚至亏本。他们为何要卖?”
“他们寧可粮食烂在仓里,也不会拿出来平抑市价。结果便是,官府法令成了一纸空文,市面上无粮可买,灾民拿著钱也买不到活命之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