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並非言其一无是处。”
李逸尘目光如炬,直视李承乾,仿佛要將他脑海中那点危险的“同情”彻底烧灼乾净。
“煬帝之聪颖、博学、魄力,乃至其沟通南北、混一舆图之志,確非常人所能及。”
“然,这些功绩,与其所带来的巨大灾难相比,微不足道,且其推行手段之酷烈,更是將些许善政化为了滔天恶果。”。
“臣试为殿下总结,煬帝个人之致命失败,至少有五!”
“其一,好大喜功,不计成本,耗尽民力!”
李逸尘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重。
“营建东都洛阳,十个月而成,役使民夫数百万,死者十之四五!”
“开凿运河,贯通南北,然徵发丁壮数百万,男丁不足,役及妇人!役丁死者什四五,史笔斑斑,岂是虚言?”
“陛下亦常以煬帝为鑑,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煬帝之行,便是亲手掘断了载舟之水!”
李承乾脑海中浮现出尸骸填塞沟壑、妇孺泣別家园的惨状,对比山东灾民之困苦,心中对隋煬帝的厌恶更深。
“其二,穷兵黷武,三征高句丽而不恤士卒!”
第二根手指伸出。
“若说首次征討尚有战略考量,其后两次,多少带有愎諫逞强、一意孤行之意!”
“动员兵力逾百万,民夫倍之,结果呢?一败於萨水,三十万五千陆军仅两千七百人逃回!”
“二征、三征,或无功而返,或因內乱而止。每一次徵发,都是对河北、山东等地民生的一次毁灭性摧残!”
“殿下在山东所见,不过是蝗灾之后的凋敝,而当时煬帝治下,却是人祸甚於天灾,千里无鸡鸣!”
李逸尘的声音带著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其三,骄奢淫逸,巡游无度!”
说著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龙舟南巡江都,舳艫相接二百余里,所过州县,五百里內皆令献食,极水陆珍奇!”
“食不完者,掘地埋之!为造龙舟、仪仗,民间『役丁工匠死者十之三四!他追求的不是帝王的威仪,而是极致的个人享乐与排场,將民脂民膏视若尘土!”
“其四,拒諫饰非,亲小人远贤臣!”
李逸尘伸出了第四根手指。
“高熲、贺若弼,开国元勛,社稷重臣,只因諫言,便遭诛杀!虞世基、裴蕴等佞臣,揣摩上意,隱瞒灾情、民变,致使煬帝耳聋目瞎,居於深宫,犹自谓天下太平!”
“一个听不见真实声音的皇帝,如何能不走向毁灭?”
“其五,心性猜忌,刻薄寡恩!”
最后一根手指伸出,李逸尘的语气带著警示。
“对待臣下如此,对待骨肉亦如此!其皇位如何得来,殿下当知晓。上位后,对其弟、其侄,多有防范迫害。如此心性,岂能令臣下归心?”
“岂能不让拥戴者心寒?最终眾叛亲离,身死国灭,岂是偶然?”
一番话,如疾风骤雨,將隋煬帝光鲜外表下的腐朽与残酷剥露得淋漓尽致。
李承乾听得面色凝重,心中对隋煬帝的为人更加不喜,甚至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