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安铭臣没有再打过来。
一周之后黎念的行程排得十分满,又遇上电脑出了些问题,正打算去商城逛一圈,安铭臣的电话本周第二次叮叮咚咚地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接起来。那边却是一个陌生而爽朗的笑声:“哎哟,这不是接了嘛。我说你可输了啊,说定的,今天吃喝玩乐就你请了!”
安铭臣似是在那边说了几句,电话就被易了主,並且嘈杂声也减小许多,只余下安铭臣淡淡的笑意,以及一副好听的嗓音:“几个发小一起钓鱼吃饭,你也过来吧。”
全然一副好商量的口吻,並且像是谈天般自然。黎念本来酝酿好的敌对情绪一下子就被他消磨下去不少,甚至连出口的话都没有像往常那么生硬:“我还是不去了。”
安铭臣恍若未闻:“你在家?我去接你。”
黎念一阵憋气。亏她还以为他转了性,竟也会用除去霸道到欠揍和懒散到欠扁的口吻跟她说话。看来狼就是狼,即使偶尔收起利爪,也不过是出手前的一时偽装。
“刚打电话的是林子昭。我打赌说你不会接电话,他贏了。”安铭臣跟她並排坐著钓鱼,忽然低声跟她解释。
黎念一直在暗中看著旁边的李唯正,脑海里则回放著以前路渊的音容笑貌,几乎等安铭臣的话音落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一扭头,他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別处。而且他戴著鸭舌帽,表情尽被遮在暗处,她无从得知他的表情他的心理,於是只好继续沉默下去。
已是四月份春季的好天气。这一处风景极开阔,是钓鱼的好地方。只是这些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们明显不是为了钓鱼而来,在岸边正襟危坐了没多久,便互相开起了玩笑。
只不过想不到看起来不过刚刚而立之年的林子昭竟已有了一个快五岁的女儿,算是这群人里的异类。此刻拥著打扮得公主般的女儿正笑得十分肆意:“我跟安铭臣以前同时都挺喜欢一个小姑娘,结果人小姑娘选了他没选我。更让我恨的是,这廝还过了不到一个月就跟人女孩子分了。我当时那个气啊,你说要不你就別同意,成全了我跟人家。要不你就时间长点儿,也给人家留点儿美好回忆。一个月不长不短,完了分手了这廝还一点儿伤心顏色都没,安铭臣,你以后甭老跟我家那位说我以前花,其实你比我还花,还是有歷史渊源的花。”
安铭臣很淡定:“说话小点儿声,鱼都被你嚇跑了。”
林子昭不理他,继续说:“等前几天愚人节那会儿我又想起这茬,就用助理的手机给安铭臣发了条简讯,说你在哪天去哪哪哪,我把你送我的首饰还给你,我还有话要跟你当面说,地址就在我公司附近。为了加强可信度,我还在开头加了安铭臣仨字,这可是当时那小姑娘的叫法,每次叫每次声音都软得跟一汪水儿似的,那时候听得我那个羡慕啊。然后我就这么发过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著,还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还真就在我们公司楼下那块儿瞧见他的车了。”
林子昭的兴致十分高昂,说完还衝著安铭臣加了一句:“我说你到底跟小静有什么欲说还休的分手理由?就这么简单就被我蒙过去了。那手机號码你可没见过啊,看你这样儿明显是旧情未了啊!我瞅见你楼下那个模样,我就感慨,哎呀我这简讯还真没白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那么生气呢。那张脸冷得拽得跟谁欠了你百八十万一样。”
眾人鬨笑,安铭臣在鬨笑中持续淡定,眸子一扫,清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没你那么花。林子昭,你要是活在金庸的书里面,你不姓林,你姓韦,韦小宝。”
林子昭眯起眼睛笑,毫不示弱:“哎哟,那你就姓张,张无忌!”
小女孩睁著圆溜溜的一双大眼,听到这儿突然挣脱了林子昭的怀抱,径直走到安铭臣面前,用一双无辜的黑亮大眼向他求抱抱。安铭臣放下钓鱼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笑著把她抱在怀里,接著又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餵到她嘴里,诱哄著问她:“心心,叔叔我帅不帅?”
小女孩搂著安铭臣的脖子,乖乖巧巧地点头。
林子昭在不远处指著他喊:“喂,安铭臣你不要脸啊。”
安铭臣不理会他,继续问:“那,我和你爹地谁更帅?”
小女孩搂安铭臣搂得更紧了,娇滴滴的声音软软糯糯:“叔叔。”
眾人鬨笑,林子昭一副扶额嘆息的表情。安铭臣又凑近心心的耳朵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心心很是郑重地点点头,一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声音更是又娇又俏:“大伯那天说女儿是爹地上一辈子的情人,我就纳闷了,我上辈子是什么眼光,怎么就看上了他。”
眾人静了一秒,除去林子昭和安铭臣外全都大笑不止。
安铭臣的表情已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低下头在心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白色的钢质火机,交到小公主的手里,勾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去玩吧。记得这是叔叔给你的,你的爹地可是想要很久了,一定不要给他。”
心心重重点头,眾人又是鬨笑。林子昭一个劲儿地指著他,半天憋出一句:“我说怎么那天在你家没找著呢,敢情你天天带在身上。別把这玩意儿给我女儿,带坏了她我跟你拼命!”
安铭臣睨著他:“连你女儿都嫌弃你,你这爹当得真是失败透了。”
林子昭嗤了一声:“我看分明是你嫉妒我有宝贝女儿!”
林子昭的话音刚落,黎念明显感到安铭臣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冰凉没温度,又像是蚕丝一般把她密密地裹绕其中,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
可他却又收回了目光,带著清浅的笑意唤:“心心……”
林子昭立刻做出一个手势:“打住,打住!你个阴险资本家不要残害我闺女!咱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好吧?”
之后便是聚餐。在场男士都少不得被灌,只是李唯正以接风洗尘的名义被灌得尤其多,而他也是笑著一一如数接下。
黎念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他,又仿佛是穿过他在看著未名的事物。直到后来李唯正喝下满满一杯后,用手帕掩住嘴角清咳两声,她才终於回过神来。
安铭臣在这时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看李唯正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还没看够?”
黎念看他一眼,他正笑容可掬地接下別人倒的酒。她索性光明正大地承认:“看又怎么样?你跟那些美女们调情的时候尺度比我大多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这如果是吃醋的表现的话,那我得多荣幸。”安铭臣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偏过头,嘴唇“不经意”地刷过她的头髮,在黎念恼火之前慢悠悠地开口,“我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像你现在笑得这么灿烂。”
他的气息拂过,带著固有的清爽淡香,还混杂著微醺后的红酒气,耳后还有些微红,只有一双眼格外清亮好看。
黎念看了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她倒是一直没发觉自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