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是风声,是雨落。
何雨清不顾伤势,一瘸一拐地奔向西郊。
在那熟悉又陌生的旧医馆前,亲卫跪成一列,气氛萧瑟。
冷却的灰烬徐徐升向天际,倒塌的断壁残垣下……他看见了一具被灼烧的尸体,尸体上挂着一串洁白如玉的项链……
画面再次中断。
何雨清也终于从浑浑噩噩的回忆中睁开了眼,周身修为猛涨至真正的化神期。斩魔刀刹那间团聚其一道极端凶煞的灵力,那是属于何雨清的刀势。
“与我对决还敢分神,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阎魔怒吼道,举着刀便冲了出去。
何雨清那如水般的刀法刹那间变成了一阵阵汹涌的骇浪袭来——斩魔刀是一柄没有开刃的刀,可分明是没有刀刃,此刻却锋芒毕露。
何雨清成名已久,镇守蓉城几十年屹立不倒,是人是鬼过他的道都要敬让他三分,哪怕是如今已然穷途末路……
下一秒,阎魔的刀被从中间被砍断作两节,眼见那刀势直冲冲地袭向他的脖颈。
那对魔修的愤恨,对世事无常的不甘,对加诸于身上沉重责任的愤怒……以及爱人逝世的痛苦不堪……皆化作一刀。
刀锋破开防护,砍入皮肤,撕开血肉,其势仍旧不减,将那陈旧不堪的旧城墙也掀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沙石俱下,而刀光转瞬间撕破了长空。
阎魔的表情被永远定格在了诧异的表情上,头颅缓缓落地。
那一击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何雨清头发都变得花白了,意识已然模糊,但似乎仍吊着一口气。
“城主!”幸存的几个亲卫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险些跪倒在地上的何雨清。
何雨清的嘴巴微微动着。
“城主似乎在说话?”
“他说了什么?”
有人试图贴着耳朵上去听,却只能听到那近乎于风的出气声。
吴惑灵力几乎耗尽,但意识与记忆仍旧与他联系在一起。因此,他知道何雨清在说什么。
“我……错了……”
仿佛是日日夜夜的梦魇……
天宝阁殿前,何雨清满身血污地跪在陆云真人面前,双手抱着头宛如罪人,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我错了……勾结魔殿,隐瞒内奸,资敌叛道,布置禁阵,我妄为城主,我罪该万死!可只要有一线生机能救她,我就不曾后悔,哪怕我遗臭千古、亦或是这条烂命去换,都可。”
何雨清狠狠地将头嗑在殿前:
“可是,若要陷我蓉城百姓于水火,山河倾覆,生灵涂炭,我做不到!还请陆云真人指点迷津,求陆云真人给我指点一条生路!”
一字一句宛如啼血,何雨清竟直到临死前都还在忏悔。
吴惑捂着嘴巴,忍着要恶心的感觉,轻声道:“蓉城,你守住了。”
何雨清似乎这才松了口气,眼前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场景,竟露出几分欣喜的笑:“啊……我们去地府当对亡命鸳鸯吧。”
仿佛有谁轻轻拍了他的后背,呢喃了一句:“亡命鸳鸯是你这么用的嘛?”
紧接着是风声,何雨清的魂也跟着去了。
吴惑终于舒了口气,余光扫过着满目疮痍的蓉城,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夜晚,疲惫得闭上眼。
宗临拄着剑,一瘸一拐地朝吴惑走来,见他躺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正巧跪在吴惑身旁。
他伸出手指缓缓朝向他的鼻子,要探一探他的鼻息。
吴惑睁开眼,一脸鄙视地看着他,随后又闭上了。
“没事就好。”宗临缓缓说道,随后贴着吴惑倚在身后的木门。
吴惑没理他,自顾自地睡觉,当然并不是他想睡,而是实在太累了,累到动弹不得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但架不住战战巍巍的宗临自己会脑补,搜肠刮肚,给自己定了个十项罪责,然后才见宗临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
宗临神情紧张,语无伦次,只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