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太子殿下,曹郎中遇刺之地乃觉慧寺西钟文桥附近。刺客潜伏于桥头竹林内,皆着夜行衣,曹大人经过时刺客欲执刀行刺,与大人纠缠之间砍伤他左胸,随后见有僧人来,便将大人推入河里,随后迅速逃逸了。”
晏朝颔首:“这些本宫都知道。”
邱淙继续道:“彼时钟文桥并无行人经过。据曹大人描述,刺客共五人,有一人左臂负伤。臣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碎裂的平安玉符,玉纹间有血迹,经查此玉符乃孟太傅之孙孟庭柯贴身之物……”
皇帝听得不耐,冷言打断他:“北镇抚司已前去查讯过,孟庭柯自己承认了。”
晏朝一时间愣住,怔怔地盯着御案边缘的檀木龙纹,眼神却是虚空的。
她不假思索跳出来一个念头,这不可能。
“他尚有重孝在身,不应该是回祖籍丁忧了吗?”
丘淙回道:“是,但孟庭柯匿不回乡,暗中一直逗留在京。”
晏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也就是说,这几个月以来,孟庭柯并未举丧,也并未遵制丁忧,这可是违礼违制的重罪!
孟庭柯当初以状元入翰林院,才学与德性都是诸位阁老认可过的。然而这些年一直却未曾青云直上,原因众人皆知,他拘泥死板的性子日渐显露,久而久之便少有人肯提拔他了。
此人平素连话都少,面上看着极为老实本分。她下意识去想,这等事他如何做得出来?
她下意识觉得不该信,一时却又无话可辩解。她很清楚,自己想偏袒的,不过是孟淮当初企盼的那点安宁而已。
然而单论他刺杀曹弗的话,动机合情合理。
他恨曹家情有可原。
她恢复理智,将目光转向皇帝,顿了一顿,含了轻微涩然开口问:“父皇,如今……”
皇帝说:“前因后果未曾审问清楚,朕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要急着定罪。”
晏朝低声不语,却听皇帝又问:“朕将案子交给你,当真连这些也没查到么?”
她只得躬身垂首:“儿臣无能。”
“你不是无能,”皇帝冷哼一声,手扣在案上轻轻一敲,平和的目光里已透着些许寒意,开口却忽然话锋一转,“孟庭柯不肯承认。”
晏朝犹自发懵。
“你这副模样,朕需要指望你去审么,你能审出来什么?又或者说,你想审出来什么?”
最后一句话皇帝刻意慢了半分,颇有些意味深长。晏朝不明所以,但与生俱来的警觉性让她隐隐意识到,怕又要牵扯到自己。
邱淙收到皇帝的眼神示意,出声禀道:“殿下,臣去查了,当日早晨孟大人曾经过正在举办同年会的李家,且与殿下东宫内侍九月见面交谈。而后九公公并未随殿下一同回宫,晚上在城中灯会上,二人再次见面。”
九月,这个名字让晏朝恍惚了一瞬,随后思绪转回,面色遽然一变。她才知道,皇帝发怒兴许是因为这个。
只消片时,她已然明白过来,皇帝是怀疑她参与其中!
可是小九他……
她顾不得反驳辩解,心底猛地一坠,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意朝皇帝跪下去。
皇帝看着她,淡声问道:“朕听闻那个内侍是你身边的人,出门也都常带在身边。邱淙所言,你知道多少?”
“回父皇,儿臣确不知情。”
她答了话,暂且满脑子全是小九,正欲开口,皇帝已堵住她的嘴:“你知不知情朕如今也下不了论断。你是太子,在没查清楚之前,朕还不至于将你怎么样。但那个内侍身上既有嫌疑,朕就已让兰怀恩前去拿人了。”
晏朝脸色一白,余光一瞥,兰怀恩果然已不在御前。
她定了定心神,声音仍稍显急切:“父皇,依目前所查,多处存在蹊跷,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去查……”
皇帝一笑:“你不敢为那太监求情,便觉着这几个字就能救得了他?”
晏朝只觉得进退两难。
她不知道小九是否背叛,但她明白目前这局是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自然,最终还是冲着她来的。
已没时间再多思量,脑中那些寻常应对皇帝的弯弯绕绕一时间也只感觉没有半点意义。
“父皇,若他当真与外臣勾结,儿臣断断不会包庇。但如果他清白无罪,有人欲借此陷害儿臣,便也不会许他……”她话未说完,自己已先噤了声。
这样的说辞实在显得太过单薄。
皇帝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