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的目光如刀,快速扫过信笺上那熟悉的、却透着谄媚与恶毒的笔迹。
他看得并不仔细,甚至有些匆忙,仿佛那些文字本身便带着污秽,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信中内容,果然如他所料,充斥着对他在黜置使行辕“专横跋扈”、“目无纲纪”的攻讦,更将他查案之举污蔑为“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字里行间极尽挑拨之能事,将他苏凌描绘成萧元彻派来搅乱龙台、打击异己的急先锋。
然而,苏凌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一点??通篇累牍,。。。。。。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龙台城上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座皇都笼罩于无声的窒息之中。昔暖阁内,宫灯摇曳,余焰未熄,映照着那方刚刚盖下玉玺的黄绢诏书,红印如血,灼目惊心。
苏凌走出皇宫时,风已转凉。
他并未乘轿,亦未带随从,只一身玄色官袍裹身,肩头落满深秋寒露。步出承天门,守门禁军见其手持王命旗牌,皆肃然避道,无人敢问。他知道,自这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可以隐于朝堂缝隙、静观风云的闲臣。他成了利刃,成了风暴之眼,成了无数人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但他无惧。
穿过三条街巷,拐入一条僻静小径,尽头处有一间不起眼的茶肆,名为“听松庐”。此处原是京中士子清谈之所,如今却早已沦为密探往来、消息交换的暗桩。苏凌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作响,惊起檐下一只夜栖寒鸦。
茶肆内灯火昏黄,仅有一人独坐角落,手捧粗瓷碗饮茶,正是苏凌旧部??陈砚,曾为刑部主事,因不肯附和丁士桢贪腐案卷而遭贬斥,今已隐居市井三年有余。
“大人……您真的来了。”陈砚放下茶碗,声音微颤。
“我若不来,谁来掀这盖子?”苏凌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陈砚苦笑:“准备了三年。只等一句‘动手’。”
“现在??”苏凌目光如电,“就是那一句。”
他从怀中取出一道密函,轻轻放在桌上。那是刘端亲笔所书的一行小字:“凡涉赈灾旧案者,无论亲疏,皆可查。若有阻挠,卿可代朕斩之。”
陈砚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能言语,终是双目泛红,低声哽咽:“陛下……终于醒了。”
苏凌点头:“不止陛下醒了,我们也该醒了。四年前那场赈灾,表面拨银八百万两,实则流入灾民之手不足七十万。其余七百三十万两白银,连同三百船粮米,尽数失踪。这不是简单的贪墨,是一场系统性的国库洗劫!”
“而主导者??”陈砚咬牙切齿,“便是孔鹤臣与丁士桢!”
“不错。”苏凌缓缓道,“但真正可怕的是,他们并非只为钱财。他们要的是‘换天’。”
他取出一张地图,铺展于桌。那是大晋疆域图,重点标注了登州、莱州、渤海沿岸数个港口。
“据我所得密档,孔鹤臣早在三年前便与卑弥呼女王缔结盟约,称‘日照神女降世,当主中原’。他许诺:一旦东瀛大军西渡,他将在朝中策应,开太学门迎敌,以‘礼乐归正’之名,助其建立‘新朝’。”
陈砚听得毛骨悚然:“荒唐!如此悖逆人伦之事,竟出自圣人之后之口?!”
“正因为他是圣人之后,才更危险。”苏凌冷笑道,“世人敬他学问,信他品格,便不会怀疑他谋逆之心。他用‘道统’二字,披上仁义外衣,实则行灭族之实。那些清流门生,至今仍称他为‘当代伊尹’,岂不知此人早将刀锋对准了华夏血脉?”
陈砚沉默片刻,忽问:“可有证据?足以定罪的铁证?”
苏凌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轻放于掌心。
“这是丁士桢私藏的账册副本,记录了每一笔钱粮流向。其中明确记载:四百二十万两白银,经由登州海商‘林氏商行’之手,转运至海外;另有三百万两,分批流入北方边镇几位将领府邸,疑似用于收买军心。”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孔鹤臣亲笔写给卑弥呼的密信残片,以火漆封存,藏于丁士桢书房夹墙之内。信中直言:‘中原气运将尽,愿为内应,共成大业。待东风一起,吾当焚香以迎神驾。’”
陈砚倒吸一口冷气:“此信若公之于众,孔氏一门,百死难辞其咎!”
“但这还不够。”苏凌摇头,“孔鹤臣党羽遍布六部,尤以礼部、太学、国子监为甚。若无确凿物证与人证并举,仅凭一封密信,反会被其反咬为‘构陷忠良’。更何况??”
他抬眼,直视陈砚。
“我们还必须挖出他在朝廷内部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