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2章
阿力麻里城外的冻土上,一座座水泥棱堡像突然从地里钻出的钢铁巨兽,灰黑色的墙体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大半年的时间,明军也并非没有准备,而是投入了无数资源,将这座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打造成了无可争议的军事堡垒。
棱堡之间由隐蔽的壕沟连接,沟底插满削尖的木桩,顶部覆盖着伪装的雪板;堡顶的射击孔里隐约能看到火铳的枪管,神机营的士兵正透过孔眼,死死盯着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沙尘。
阿布德·拉扎克勒住战马,身后的五万呼罗珊重装步兵列成整齐的方阵,链甲上的经文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眯眼打量着那些棱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墙体虽高,却不如君士坦丁堡的花岗岩坚固;射击孔虽密,却比不上德里红堡的箭楼刁钻。
当年他率部攻破巴格达时,面对的城墙比这厚三倍,守城的士兵比这多十倍,最后还不是被他的步兵踩着尸山冲了进去?
阿布德·拉扎克勒马立于军阵前,链甲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野心的光。
作为帖木儿的女婿,他在帝国宗室里始终像个外人——那些皇子皇孙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凭女人上位”的轻蔑。
帖木儿二十多个儿子各拥兵权,四五十个孙子里更有皮尔·穆罕默德这样手握重兵的狠角色,皇储之位从来都和他这个“外戚”无关。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帖木儿在京观前的悲鸣还回荡在耳边,那位七十岁的征服者抹去眼泪后,当着所有将领的面摔碎了波斯花瓶:“谁先踏破明人的关隘,谁先饮马黄河,谁就是帝国的继承人!”
那一刻,阿布德·拉扎克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到皮尔·穆罕默德眼中的错愕,看到伊斯坎达尔嘴角的凝重,更看到自己掌心里的汗——这是他这辈子离皇储之位最近的一次。
论血统,他不如皇子;论资历,他不如老将,但论对功名的渴望,他不输任何人。
所以当帖木儿下令进攻阿力麻里时,他几乎是吼着抢下了主攻任务:“大汗!让末将打头阵!呼罗珊的儿郎能为您撕开明人的防线!”
此刻他身后,两大精锐军团如铁流般涌动。
除了那五万呼罗珊重装步兵,还有三万突厥轻骑——这些是他陪嫁的私兵,跟着他从波斯打到中亚,刀头上舔血攒下的家底。
轻骑们举着绿底白字的宗教旗帜,旗面绣着“圣战”二字,马蹄踏过冻土的轰鸣里,混着毛拉们亢奋的诵经声。
“将军,棱堡里的明军好像在移动!”亲卫指着前方的水泥工事喊道。
阿布德·拉扎克举起望远镜——那是从奥斯曼商人手里买来的稀罕物,镜片里能看清棱堡射击孔后晃动的人影。
他冷笑一声,将望远镜扔给亲卫:“慌什么?就算他们藏得再深,也挡不住真主的意志。”
他翻身下马,亲手将一面“先登”锦旗系在最前排的长矛上。
那是他昨夜连夜赶制的,旗面用金线绣着自己的姓氏,旁边缀着波斯工匠打造的银质新月:“谁能第一个冲上棱堡,这面旗就归谁,本将军赏他三座庄园,十个明人奴隶!”
呼罗珊步兵们顿时沸腾起来,链甲碰撞声里炸开一片狂呼。
他们大多是波斯农民出身,跟着阿布德·拉扎克打仗,图的就是功名利禄。
皇储之争他们不懂,但庄园和奴隶的诱惑,足够让他们忘了水泥棱堡的冰冷。
“传我命令!”阿布德·拉扎克拔出弯刀,指向棱堡群,“突厥轻骑沿侧翼迂回,绕到棱堡后方,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呼罗珊步兵正面推进,用投石机砸开缺口,正午之前,我要站在棱堡顶上喝马奶酒!”
“遵命!”
三万轻骑如离弦之箭,卷起漫天雪尘,朝着棱堡侧翼的荒原疾驰。他们的任务是袭扰,是牵制,是让棱堡里的明军顾此失彼。
而五万重装步兵则推着二十架投石机,像移动的山,一步一步压向明军防线。
投石机的石兜里塞满了点燃的硫磺弹,引线在风中滋滋燃烧,像一条条吐信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