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君。”松尾诚一说道,“如果我们抓住了周长柳,你认为他在短时间内开口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土屋直也斩钉截铁说道,“军统和中统的软弱不同,他们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
夜色如墨,重庆的山城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吉普车沿着陡峭山路盘旋而上,车灯划破浓雾,映出前方蜿蜒的小径。乔春桃坐在副驾驶,手指轻轻敲击膝盖,目光始终未离开窗外。司机依旧话多,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这车可是美利坚原装货,四轮驱动,爬坡如履平地,连滇缅公路那种烂路都跑得飞快。”
“你倒是很懂。”乔春桃淡淡回应。
“那是自然!”司机挺了挺胸,“我在远征军待过,跟着部队从缅甸一路打回来,亲眼见过这车拖着重机枪冲过日军封锁线。”
乔春桃嘴角微扬,没再接话。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司机说得太多??一个普通接送人员,不该对军事装备如此熟悉,更不会主动提及作战细节。除非……他是有意为之。
车子终于停在一栋隐蔽的院落前。门口两名穿中山装的女子警戒站立,见到吉普车到来,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周组长,请进。齐主任已在等您。”
乔春桃点头下车,脚步沉稳。院内灯火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他刚踏入正厅,便见彭琦端坐于桌旁,手中握笔,面前摊开一本记录簿。廖英青站在一侧,神情凝重。
“人都到齐了?”乔春桃问。
“就差戴老板。”彭琦抬头,“但他来电说路上耽搁,让我们先议。”
乔春桃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文件袋??正是此前廖英青提交的调查记录。他伸手抽出一页,眉头渐渐皱起。“怀承宣……南京站站长?这身份确认了吗?”
“冯墨那边口供已录完。”廖英青上前一步,“据其所述,此人确系下海特情处派往重庆的潜伏负责人,代号‘方块八’。今日出现在猴子坝,极可能是为接应后续人员或传递情报。”
“可有证据?”乔春桃追问。
“暂无直接物证。”廖英青顿了顿,“但逻辑链完整:第一,该人抵达时间与周长柳送礼几乎同步;第二,其行为模式符合特低课惯用手法??明哨预警、暗哨跟进;第三,身上带有特殊香水气味,与夏小颖提供的情报吻合。”
“香水?”彭琦插话,“你说的是那种东洋男子常用的‘道欢水香’?”
“正是。”廖英青点头,“夏小颖提到,仙乐斯夜总会曾抓获一名伪装舞男的日本特务,身上即有此味。而怀承宣与之接触者,亦有人闻到类似气息。”
乔春桃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就查。不仅要查怀承宣,还要顺藤摸瓜,把整个链条挖出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戴春风推门而入,面色冷峻,身后跟着齐伍。众人起身行礼,戴春风摆手示意免礼,径直落座。
“情况我已知晓。”他开门见山,“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否已被暴露?”
厅内一时寂静。
良久,彭琦开口:“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敌人行动尚属试探性质。他们并未立即采取抓捕或清除措施,而是选择监视与侦查,说明对我方内部结构仍存疑虑。”
“也就是说,他们还不确定目标是谁。”乔春桃接道,“但我们必须假设,他们的怀疑对象已经锁定在某几个人身上。”
“比如谁?”戴春风目光锐利。
“比如周长柳。”乔春桃直言不讳,“他是第一个被夏小颖圈出来的名字。理由看似牵强,实则耐人寻味??安美爽身份普通,毫无背景,偏偏能在局本部任职,且与‘齐伍’同居一屋。这种安排本身就值得怀疑。”
“可她带的孩子是真的。”彭琦提醒,“婴儿哭声、哺乳痕迹、衣物更换频率,全都经得起查验。”
“假的也能演真。”乔春桃冷笑,“日本人擅长心理战,若能利用亲情做掩护,何乐而不为?况且……”他顿了顿,“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周长柳送节礼,怀承宣现身,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这不是巧合,是策应。”
戴春风眼神一凛:“你是说,周长柳本身就是联络点?”
“不排除可能。”乔春桃道,“江山乡党、毛氏宗亲,这些关系太容易成为突破口。更何况,是他亲自推荐安美爽入职,若其中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那夏小颖呢?”齐伍突然发问,“她为何坚持认定周长柳可疑?她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直觉。”乔春桃答得干脆,“她说自己和周长柳说话不超过十句,正因为接触少,才更容易察觉异常。她觉得对方态度过于自然,反而显得刻意。”
“荒谬。”戴春风摇头,“仅凭感觉就定人生死,岂非儿戏?”
“但在谍报世界,直觉往往比证据更可靠。”乔春桃平静道,“我们每天都在和看不见的敌人交手,很多决定都建立在细微感知之上。夏小颖虽年轻,但她经历过南京沦陷时的清洗,活下来的人,通常都有敏锐的第六感。”
戴春风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