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文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看向和他同路的詹徽,二人同是要回六部衙门的,即便已经掰了也难免走在一道。
傅友文道:“詹大人,老夫说什么来著?陛下……他是一个擅长创造奇蹟的人,不知原本对此万般警惕反对的詹大人,今日早朝为何也会站出来附议呀?”
他的语气里带著些许揶揄之意,同时还隱隱带著一丝得意。
这种几乎得罪所有人的事情。
他属实没想到,居然能够议得如此丝滑、如此顺利……亲歷了这一个轻鬆的开头,傅友文此刻心中的忐忑自然是消去了许多,信心也同样增长了不少,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是正確的。
若此事能够顺利办下去……
他傅友文这次可是第一个吃上热屎……啊呸!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陛下的人!这份功劳当然很香!
不过,听到傅友文这声揶揄,詹徽原本就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他甩了甩袖袍,轻哼一声道:“哼!陛下的后手的確不少!也著实令本官吃了一惊!没想到不知觉间,连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甚至代行尚书之职的兵部左侍郎茹瑺……都已经是供他驱使之人了!六部之中五部堂首附议,本官的確无法了。”
说话的时候,詹徽一双眉头紧锁著,脸色无比沉重。
傅友文则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然而旋即,便又听詹徽道:“本官觉得,傅大人也不必高兴得如此之早,此事远远未成定局,袁泰、卓敬两个人能不能顺利查下去,中间还有不知道多少阻碍。这办事儿的,终归还得是下面不是?陛下能驱使六部堂首,又可驱使地方上的人否?”
“况且卓敬和袁泰去不去得成还两说!”
傅友文淡笑著道:“陛下既可以把这第一步做得如此轻鬆顺利,詹大人怎知……陛下这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不会也如今日一般出人预料?”
“毕竟在今日之前,詹大人也没想过这局面嘛。”
“和你辩不清楚!若是风凉话,傅大人便大可不必再说了,本官失陪,先走一步!”詹徽冷著脸没好气地道,隨后便加快了脚底下的步伐,远远逃开而去,不愿与傅友文多待。
“誒你……”傅友文无奈地欲言又止,隨后只能摇头,嘆息自语道:“执迷不悟!”
“好歹自陛下登基以来,咱几个也算是同喜同忧,一心为了这大明操心,多少有几分情谊在,老夫哪儿是说风凉话呢?”
而隨著他这话音落下。
旁边却响起了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老夫虽看得出来,詹徽方才所说的那些,固然是因为他怀有天下读书人大都会有的私心,可他说的那些……却未必不对啊……”
说话之人,自是同样和傅友文有著革命友谊,刚被释放的刘三吾,此刻他紧蹙著眉头面带愁容,连声音里都带著担忧的意味。
没错,就是刘三吾。
傅友文从詹徽离开的方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先是下意朝刘三吾投去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目光,但隨后,他便立刻释然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阿对……忘了你刚出来了……”
对於傅友文这话。
刘三吾却更是不解了:“傅大人这话说的……这跟出来不出来有什么关係?”
“这事儿虽说牵扯到了淮西勛贵,按理来说是该压压他们这一帮人的囂张气焰,可陛下此举却完全过火了!”
“老夫之前的確是十分忌惮他们,也主张要力諫陛下不可一味纵容他们,而当防著他们、警惕他们……但老夫的意思是徐徐图之寻找机会,最重要的是不可失了心气儿向他们妥协……”
“老夫没说陛下现在可以直接掀桌了呀!”
“方才詹徽说的“卓敬和袁泰去不去得成还两说!”这话,暗指的不就是这一次连淮西勛贵都不会支持陛下、甚至有可能为此闹出大乱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