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游侠刺客,只是洛都禁军中一名普通校尉,奉命护送一批宗室子弟南迁避乱。途中遭遇伏击,同行三百余人尽数覆没,唯他一人幸存。而那一战的背后主使,正是孝感王梁浜??彼时尚未公开反意,却已在暗中剪除天家旁支,削弱北地根基。
当时他未能救下任何人,只能抱着重伤的幼童尸体,在风雪中爬行三日,最终被边镇守军所救。
自此之后,他辞去军职,游走江湖,专挑那些打着“天命”“神授”旗号作恶的权贵下手。每杀一人,便在其尸身上刻下一个小小的“**昭**”字??那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信条:**昭告天下,此等罪恶,终有报应**。
如今,他又一次站在了同类的屠刀之前。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力回天的旁观者,而是执刀之人。
***
夜深,居城东苑。
月隐云中,湖面如墨,唯有水榭廊桥挂着几盏昏黄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东苑本是昔日广府王妃静修之所,如今却被征作囚禁要犯之地。四周高墙环绕,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持戟甲士伫立,墙上更有弓弩手来回巡弋,戒备森严。
但在地下三尺,一条早已被人遗忘的暗渠正悄然流淌。
这是百年前一位失宠宫妃所建的秘密通道,通往湖心亭下的排水口。如今,它成了唯一可能潜入的路径。
江畋从水中浮出,抹去脸上泥污,攀上石阶。他全身湿透,寒气浸骨,但动作依旧敏捷。沿着湖心亭阴影移动,借着假山掩护,翻越矮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东苑内庭。
根据此前俘虏所言,灵素被关押在临水轩??一座独立于主楼之外的小阁,四面环水,仅由一座九曲木桥相连。此举既为防逃,也为隔绝外界窥探。
他伏在岸边芦苇丛中观察良久,发现临水轩门窗紧闭,屋内烛火微弱,门口两名守卫来回踱步,腰间佩刀未出鞘,显然并不认为会有敌人敢闯此地。
江畋取出火铳,检查弹药。潮湿会影响引信,但他早有准备??从死去宫卫身上搜来的火药包,用油纸层层包裹,一直贴身保存。他将铅子填入枪管,压实火药,轻轻吹去枪口浮尘。
然后,他缓缓起身,瞄准左侧守卫脖颈。
“嘭!”
枪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守卫应声倒地,喉间炸开一朵血花。右侧守卫惊觉转身,还未及呼喊,第二发子弹已穿透其胸膛。
江畋掷出铁叉钉死窗棂,纵身跃上台阶,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陈设简朴,一张床榻、一架屏风、一方香炉。灵素被绑在椅上,嘴中塞着麻布,双眼布满血丝,见到他时瞳孔骤缩,先是恐惧,继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
江畋快步上前,拔刀割断绳索,一把扯下她口中麻布。
“你是谁?”她声音嘶哑,颤抖着问。
“你不认识我。”他冷冷道,“也不需要认识。”
“你……又要杀我吗?”
江畋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了一瞬,随即恢复冷峻:“我要带你离开。”
“为什么?”她哽咽,“你明明说过……不在乎我……说我是个累赘……”
“我说过的话很多,不必当真。”他打断她,将一件干燥外袍扔给她,“穿上,我们没时间解释。”
灵素怔住,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眼神如刃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是来完成某件事的。而她,只是这件事中的一个环节。
但她没有拒绝,迅速披上外袍,跟着他走向门口。
“等等。”她突然低声唤住他,“我知道一条路……能避开巡逻……先去西偏殿的药库……那里有通往地底的梯道……可以绕到湖岸……”
江畋眯眼审视她片刻,点头:“带路。”
***
他们穿过回廊,躲过两队巡夜甲士,顺利抵达药库。灵素果然熟知地形,轻车熟路推开一面暗门,露出向下的石阶。
“你怎么知道这些?”江畋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