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平原王府举办了一场香韵盛宴,文人雅士各携名香,比试优劣,还为文赋诗,甚是热闹。待到夜色昏沉,宴席渐渐散去,卢琛和刘群、刘演结伴走出王府,正准备上车之时,就听背后有人笑道:“道玄兄(荀邃字)外出办公,昨日刚回到洛阳,众豪贵子弟齐聚怡园为他接风洗尘,子谅兄怎么偏偏没来呢?”卢琛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转身就要走开。谢裒继续不冷不热的说道:“子谅兄近来事多心烦,抽不开身,旁人或许不知,但道玄兄和我却是心知肚明。”面对谢裒如此讽刺,卢琛却再次沉默,因李嚣之死被重查,和演欲算计陆玩,险些把琅琊王司马睿拉下水,谢裒自然把这笔账记在成都王司马颖心腹幕僚卢志的头上。刘群按耐不住,抢先道:“谢兄方才斗香输给了蒯侍御,蒯侍御赢了却一脸的不高兴,看来谢兄输了也是白输。”卢琛示意刘群无需与谢裒多言,然后直接坐上牛车走了。谢裒冷笑了两声,与着作佐郎王满同乘一辆车,往城南方向驶去。王满和谢裒交好,也是琅琊王在洛阳的耳目之一。王满谈及今日早朝上发生之事,秘书丞王逢被度支侍郎西郭数占了坐位,甚为惹恼,这西郭数更是直言王逢依仗其父京陵公的功勋,平日跋扈无礼,扰乱朝纲,应当予以惩处,以儆效尤。但司马衷却感慨说自己读书读到汉高祖刘邦诛灭功臣时,就告诫自己要和众臣子共保富贵,世世代代下去,纵使有些人无视朝纲到如斯地步,自己也不忍惩处。何况京陵公一向清廉正直,又有灭吴之功,王逢或有过错,但念其父之功勋,当宽宥其罪。谢裒笑道:“这不过是陛下和西郭数演的戏码,对太原王氏明褒暗贬,这可不是什么宽宥,而是警告京陵公安分守己。平原王此番设宴明面上是在斗香,暗里却是在替陛下敲打某些人,同时也算是给他们最后一次站队的机会。朝中一直有人想要废掉贾后,而今太子被毒害,陛下和贾后坐不住了,才会如此急切的打击世家大族。不过这样也好,赵王暗生谋逆之心已久,必会找些宗室助力,利益分歧,不可避免,如今上面那位已经安全顺利抵达陈留,我们只需同逸民先生一样,保持中立,看几方势力互相厮杀。”王满听后心情也放松下来,又道:“裴家人都未出现,看来近日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谢裒沉吟道:“裴瓒再次出现,只怕也是为了那份遗诏,眼下这么多势力都在找寻他,不知最后这遗诏会落入谁手?”王满呵呵笑道:“既然幼儒兄准备和裴家那个养女联手,为何不帮她一把?”谢裒若有所思道:“我自然会帮,只是还不到时候。”另一边卞瑄刚从平原王府赴宴回府,随后就有客来访,正是胡允时。“此香气味幽凉,闻之心静,宛如在冷香中嗅到花开之味,看来玄慈先生又调制出一种独特之香,想必心情怡然。”“平原王今日把自己珍藏的许多名贵合香拿出来与我们品鉴,我从中倒是得到了很多灵感。”卞瑄呵呵一笑,端起茶碗之时,只听胡允时说道:“下邳太守恬铭死了,或许又能带给玄慈先生不少的制香灵感。”卞瑄目光闪烁一下,问道:“允时可知恬铭的背后是何人?”胡允时笑道:“外人只知他是张司空的门生,实际上他却是陛下的人。”卞瑄放下茶碗,捋须道:“他任尚书郎时,得罪了贾后一党,东武公司马澹又向来与贾郭亲善,伺机报复后,再将此事嫁祸给东海王和琅琊王,可谓一举三得,若无人及时提醒陛下,定会被奸佞蒙蔽圣听。”胡允时敛容道:“原来玄慈先生是想离间东武公司马澹与陛下的关系。”卞瑄神情凝重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入洛少些阻力。”胡允时摇摇头,问道:“玄慈先生可有想过此事会对张司空造成什么影响?”卞瑄让卞粹的人去暗杀恬铭,就是为了让张司空来背锅,理由就是张司空与齐王暗中勾结,设计除掉恬铭,陷害东武公,司马衷和贾南风得知后,张司空的下场可想而知。卞瑄无奈道:“张司空是顾大局的人,他不会怪王爷的。”胡允时剑眉一皱,说道:“这只是你自己的局,张司空乃耆宿重臣,离间他与司马衷的关系,让晋廷彻底失去中流砥柱,各地藩王带兵入洛,掀起一场血色狂欢,到最后城中户不盈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这才是您所期盼看到的局面。”卞瑄脸色阴沉道:“这些年贾后一直倚重张司空,若要废后,必先除掉张司空,我这么做也是在帮你们安定胡氏报前仇,你怎么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胡允时幽幽说道:“想必此事左将军(卞粹)并不知情,做下如此糊涂事,还以为胜券在握,玄慈先生可知蒯侍御已经开始怀疑于恩的背后另有其人,并且暗中调查洛阳令楚颂之,几年前的临淄李槐案以及牛山雅集,这其中曲折,万一被蒯侍御查个清楚,你们卞家数十年苦心经营岂不毁于一旦?”当年卞瑄是想借兵甲一事故意挑起齐王、东海王和琅琊王三方势力乱斗,继而利用于恩策动民变,不料杨霄横插一脚将兵甲劫走,坏了他的计划。楚颂之出现在牛山雅集,正是卞瑄提前做好的安排,只是为了让他接近雨轻,至于其他事,楚颂之都不知情,也并未参与。卞瑄问道:“你是从何而知?”胡允时却道:“张司空也许保得住自己的女婿,但却难以保住玄慈先生,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卞瑄决然道:“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蒯错原本以为雨轻会来平原王府看热闹,却未见她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想驱车来到县衙门口,竟遇到了雨轻。蒯错笑问道:“这会子你来县衙做什么?”雨轻不禁反问道:“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又在哪里发现了什么命案?”蒯错似笑非笑道:“我确是为了一桩案子而来,你与洛阳令也算是相熟,兴许还能帮到他。”:()晋中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