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良心说,钱进广其实很矛盾,他是既想听到麦至德的声音,又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想听的原因是他现在心里很慌,需要找个人说话缓解心里那股躁动的焦虑情绪。
而不想听到麦至德声音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心中的焦虑就是麦至德造成的。
不,不对,不能说是麦至德造成的,应该说麦至德是他產生焦虑的诱因。
毕竟没有麦至德,他现在顶多只是生气,然后在心中默默的怨恨魏武並找机会报仇。
可就是那天,因为跟著麦至德走了,才有了现在如今提心弔胆、心神不寧的情况。
没错,造成钱进广焦虑的缘由,就是今天在奉先殿朝议的钱庄和银票一案。
今日早朝,魏武和詹徽在奉先殿中对质的时候,曾说了一句话。
『凭何油墨就一定是从我这里流出去了,为何就不可能是工部流出去的?』
这句话说出来后,当时在奉先殿里的文武百官全都是保持嗤之以鼻的態度。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是工部出问题,那就代表工部两名侍郎全都背叛朝廷背叛陛下。
在百官心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然而事实往往就和大多数人认为的不一样。
確实就是工部出的问题,工部两名侍郎,麦至德和钱进广沆瀣一气,都和钱庄案有关。
这就是为什么钱进广会如此担惊受怕的原因,因为一旦事发,他最少也得落个全家抄斩。
虽然现在这个罪名是魏武扛著,並因此被丟进詔狱,但朝廷並没有因此而放弃追查。
钱进广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朝廷查到他头上,所以今天早朝之时他一直缩著不敢开口。
哪怕心中迫切希望魏武將一切罪名都扛下来,但他却不敢冒头和詹徽一起攻击魏武。
从下朝回到衙门,他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隨时可能被抓,直到现在麦至德找上门来。
为什么钱进广矛盾,因为他很想和人聊聊分散注意力,但他想说的事情又必须保密。
只能和同样身为参与者的麦至德商议,可他又担心两人的接触会落入有心人眼中。
比如天子亲军锦衣卫,很可能就藏身在什么地方,时时刻刻盯著自己抓自己的马脚。
要知道工部本身就和钱庄案牵扯极深,被锦衣卫盯上是完全合理的猜测。
所以此时,钱进广虽然很想和麦至德述说,却又因为胆怯,根本就不敢见对方一面。
就在钱进广心中犹豫不决之时,门外再次传来了麦至德的说话声,但这次对方將声音压低了。
“钱兄,我既然已经来了,你越是表现的抗拒和我见面,就越容易引起怀疑啊!”
这句话说完后,麦至德再次將声音变回原来的音量,大声对著屋內喊了一句。
“钱大人可在,江南地区秋收后屯田,还有黄河下游河段下半年的修缮问题,我们需要聊聊。”
麦至德这两句话说完后,房间內的钱进广立刻就起身来到大门这边。
不过这举动和屯田,河道修缮一毛钱关係都没有,主要还是麦至德前面那句话。
越是迴避见面越是容易惹人怀疑,这句话算是说在钱进广的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