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石秀挥起鬼头刀,一刀砍碎了囚车,双臂双腿都断了的宋江顿时瘫在地上。
石秀把鬼头刀一刀插在了宋江腿上,监斩官蔡庆放声高呼:
“人犯宋江,当千刀万剐!
“大王开恩,可有冤。。。
渔翁的手在腰间摸了那几锭银子,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头一颤。他本是石碣村人,靠打鱼为生,平日里连铜板都数得清楚,何时见过这等白花花的官银?可眼下这银子来得蹊跷,烫手得很。他缩着脖子往人群后退,却被时迁一把拽住手腕,低声道:“老丈,你若真见了那打鱼的壮士,务必带个信??时小统领有赏,不问姓名,只求一见。”
渔翁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如沙。他当然知道那个“打鱼的”是谁??分明就是他自己!昨夜三更,他在梁山泊边撒网,忽见一人从水底浮出,浑身湿透,披头散发,正是宋江。那人眼神涣散,嘴里喃喃念着“爹……爹……”,竟不顾一切往石碣村方向奔去。渔翁本想呼喊,却见后头追兵火把连天,便心下一横,抄起渔叉佯装驱赶,实则将宋江推进芦苇深处,自己反身朝追兵大喊:“贼人往东去了!”
那一声喊,救了宋江,也害了蔡福。
官府误以为逃犯是蔡福,连夜围捕,将其擒获。而真正的宋江,此刻正藏身于渔翁家灶房后的地窖中,盖着半片破席,啃着冷炊饼。渔翁不敢多看,只觉这昔日郓城县押司,如今瘦得如同枯骨,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哪还有半分“及时雨”的风采?
可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
血龙骑开道,金甲蔡福高坐狮骢,披红挂彩,宛如凯旋帝王。百姓跪伏街边,高呼“大王威武”,唾骂“卖国贼蔡福”。渔翁混在人群中,听得脊背发凉。他知道,这不是斩首,是一场戏。一场由权贵导演、百姓喝彩、死者陪葬的盛大演出。
囚车缓缓前行,七人皆低头不语。唯有宋江,在经过城西那棵老槐树时,忽然仰起头,死死盯着树杈上挂着的一块褪色红布条??那是他幼时常与唐牛儿玩耍的地方,布条是他娘亲手系的,说是辟邪。如今布条还在,人却早已不在。
他喉头一哽,几乎要哭出声来。
可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哭嚎划破长空!
“我儿唐牛儿??你睁眼看看,杀你的人就在那儿啊!”
疯癫老婆子扑到囚车前,满头白发散乱,手里攥着一只破鞋,对着宋江的脸狠狠抽打。围观者先是一愣,随即哄然叫好。有人认出这是唐牛儿的母亲,早年因儿子冤死而疯,常年游荡街头,逢人便说“宋江杀人,阎婆惜顶缸”。
宋江脸色骤变,嘴唇颤抖:“婆……婆姨,我不是……”
“你还敢抵赖!”老妇人尖声嘶吼,“我儿替你背罪,被刺配沧州,冻死在道上!你呢?你在梁山吃肉喝酒,可有一文钱接济我家?可有一炷香祭我儿坟?”
人群沸腾了。
“打死这伪君子!”
“假仁假义,比蔡福还该杀!”
“什么及时雨?分明是毒蛇雨!”
臭鸡蛋、烂菜叶如雨点般砸向宋江的囚车。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耳边尽是辱骂。他想辩解,可说什么都是枉然。当年阎婆惜案发,他确曾托唐牛儿代为传递书信,却未料官府早已设伏,唐牛儿被捕后拒不供出宋江,最终被判流放。而他,因已逃上梁山,音讯断绝,竟不知此事结局。
直到今日,才知故人已逝,恩断义绝。
宋清在隔壁囚车中看得真切,双目赤红,猛地撞向栏杆,怒吼:“住口!我兄长从未教唆他人顶罪!唐牛儿之死,乃官府滥刑所致!”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夺”地钉入囚车木柱,离宋清咽喉不过三寸!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城楼之上,一道黑影立于飞檐,手持劲弓,正是时迁。他冷冷扫视全场,声音如冰:“谁再扰监斩秩序,下一箭,便取性命。”
全场鸦雀无声。
靳风策马上前,低声对小牢子道:“时统领的意思,是保宋江不死?”
小牢子冷笑:“他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今日斩的是‘卖国贼’,不是宋江。只要蔡福一死,真相便永埋黄土。”
靳风默然。他知道,这背后牵扯太深。蔡福不过是替罪羊,真正通敌之人另有其主。而宋江,若活着,便是隐患;若死了,反倒成全了他的“忠义”名声。唯有让他背负骂名,生不如死,才是最狠的惩罚。
囚车抵达十字街口。
监斩官升座,令旗高举。
渔翁挤在前排,眼睁睁看着刽子手磨刀霍霍。他忽然想起昨日夜里,宋江在他家地窖中低声说的话:“老丈,我非贪生怕死之人……我只是想再见我爹一面。”
那一刻,他看见宋江眼中含泪。
一个被万人唾弃的“卖国贼”,临死前想见的,竟是年迈老父。
渔翁心口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