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忽念营中尚有急务待理,恳请陛下容末将先行告退。”
不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帐中仍然有些吵闹。
孟光神色不满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诸将肃静。
诸将移目看来,见天子似乎在与阎芝说些什么,这才尽皆噤声,正襟危坐。
“阎荡寇且稍待,朕有东西给你。”
刘禅知道阎芝垂泪为何,便唤来赵广,附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赵广颔首后大步离去。
视线有些模糊的阎芝闻言见状,一时不明所以,却因心中事不加多想,只是哀伤。
阳群、马玉、邓铜诸将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既不知老伙计阎芝为何如此作态,也不知天子要赐其何物。
唯有赵云、邓芝两员大将,及关兴、麋威、傅佥等近将因与天子相伴日久,知天子心意,见赵广既去,便也正襟危坐,郑重神色。
不多时,龙骧中郎将赵广去而复返,双手捧一件赤色织物,神情严肃地站在了阎芝身侧。
刘禅昂了昂下巴,示意赵广将那件赤衣递给阎芝。
阎芝到了此时,才终于想起了一些关于陛下的传闻,紧接着明白了赵广手中那件赤色织物是为何物。
却见他面呈怔怔之色,颤抖着双手从赵广手中接过那件赤衣,旋即又向天子投去感激的目光,最后将那件血衣展开。
其人视衣片刻,最后哽咽垂泪,不能自制。
他手中那件由不知数十还是上百块血衣残角缝制而成的赤衣,胸膛腹心的位置,以黑线缝字。
全是他熟悉的名姓,年岁,籍贯,连同亲信的亲信在内,百人不止。
而随着黑字入眼,这些为国战死的袍泽亲信,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这位老将确实听说过天子缝将士血衣为袍之事。
但诸事繁忙,无暇顾念,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便是忽然想起,也终究是不以为意。
却是没想到,天子竟不是某次心血来潮的
适才能看出他之所以告病欲走所为何事,又不过短短数语,便能让赵广将此血衣从藏处寻出。
凡此种种,足见用心。
“陛下日理万机,犹有此心意,末将替阵亡将士谢过陛下!”阎芝双手捧衣,伏地而拜。
刘禅道:“荡寇请起,这些将士朕一日不敢忘,朕已命人从朕内帑往他们家里拨了五倍于常的抚恤,盼安生人之心。”
五丈原一战,为了诱引魏将州泰所统二百重铠甲士力竭深入,以使大汉的重铠甲士能一锤定音,邓芝、阎芝二将死了很多亲兵。
这就导致阎芝在后面长安、新丰两战中,因失去了很多中层指挥,最后没能立下什么功勋。
阳群、邓铜、马玉诸将听得天子此言,终于明白阎织手中那件赤衣究竟何物,又见阎芝伏地恸哭,一时也都尽皆戚然,又对眼前这位天子愈发敬重几分。
待阎芝捧衣回到席中,刘禅才徐徐出言:
“还有一事,也是关中初定时,朕让丞相、费侍中、郭侍中他们一起议定的。”
刘禅此言落罢,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帛书,递向张飞庶子,侍郎张绍。
张绍接过尚有余温的圣旨,行至大帐正中,展旨而宣:
“『朕以不德,奉承宗庙,夙夜震悼,惧失天下之望。』
“『赖皇穹眷命,群臣宣力,拨乱反正,讨灭魏虏。』
“『今关中克定,西京克复』
“『虽天下未平,而将校之臣陨身锋镝。』
“『若不议追谥之典,何以答扬忠烈,慰忠魂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