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身穿衮冕,头戴九龙冠,缓步登上高台。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在她身上,恍若神女临凡。文武百官匍匐于阶下,连曾经激烈反对的鄂国公,也在家族压力下低头臣服。
“臣等恭迎陛下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震彻云霄。她站在高处,俯瞰众生,心中百感交集。这不是梦,这是她一步步争来的天下。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帝,兄长们是皇帝,为何轮到她,就要被人斥为“牝鸡司晨”?
“从今日起,”她在心中默念,“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女儿。我是皇帝,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典礼完毕,新帝回宫。李唐并未随行,而是留在府中处理军务。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果然,不出五日,各地节度使纷纷上表“劝进”,实则试探风向。陇右节度使公然抗旨,拒不承认新帝,宣称“男女有别,神器岂可轻授”,并调动兵马封锁关隘。河北三镇暗中串联,蠢蠢欲动。吐蕃使者更是直言:“闻贵国女主当政,恐难驭群臣,不如纳贡称臣,以免战火涂炭。”
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再度撕裂。魏元忠力主出兵讨伐:“逆贼跳梁,若不速诛,必成大患!”娄师德却主张安抚:“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宜先安内而后攘外。”
太平帝端坐龙椅,静静听着群臣争论。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召见了红袖。
“你可知朕为何选你进来?”她看着跪在殿下的大丫鬟。
红袖低头:“奴婢不知。”
“因为你最了解本宫。”她微笑,“从前你是贴身侍女,如今你是女官之首。朕需要一个能听懂朕话中之意的人,在朕不能说的时候,替朕去做事。”
红袖心头一震,隐约明白了什么。
当晚,陇右节度使府突发大火,其本人在逃亡途中被“暴民”所杀。凶手未逮,但继任者连夜上表归顺,称“愿效忠昭宁新朝,永为藩屏”。河北三镇见状,立即打消异志,纷纷遣使进贡。至于吐蕃,不久后传来消息??其国相在狩猎时坠马身亡,新相年轻识浅,主动请求和亲修好。
一切风波,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一个月后,春祭大典举行。太平帝亲自主持,祭祀太庙。当她将香插入祖宗牌位前的那一刻,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她以行动宣告:她是李唐血脉的继承者,是太宗皇帝的孙女,是高宗与女皇的女儿,她的登基,合乎天理,顺乎人心。
然而,深宫之中,并非全然安宁。
某夜,李唐独自来到后宫偏殿。太平帝正在灯下批阅奏章,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淡淡道:“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他走近,凝视着她疲惫却坚毅的侧脸,忽而一笑:“朕累了。”他说。
她笔尖一顿,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朕累了。”他重复一遍,语气竟带着几分释然,“这些年来,我一直走在刀尖上。夺权、征战、杀人、布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站在这里。现在你做到了,我也该退下了。”
太平帝猛地站起:“你什么意思?你要走?”
“不,不是走。”他摇头,“是放权。从今往后,你是皇帝,不再是我的妻子。朝廷归你,军队归你,天下归你。我不再插手政务,也不再干预朝局。我会回到东南封地,做一个闲散亲王,看山看水,安度余生。”
她怔住,眼中泛起水光:“你就这样抛下我?”
“不是抛下,是成全。”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你值得拥有自己的江山,而不是活在我的阴影下。若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世人只会说你是‘渤海郡王的傀儡’。可若我离开,你凭一己之力治理天下,十载之后,谁还敢轻视女子为帝?”
泪水滑落,滴在龙袍之上。她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情愫全部倾泻而出。
“你不许走……至少,不要现在走……”她哽咽。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多年前那个雨夜初遇时一样。“好,”他低语,“我再多陪你一年。等新朝稳固,百官归心,我再走不迟。”
窗外月色如水,照进这千百年来只有男子踏足过的宫殿。今夜,一位女子坐于龙椅之上,怀抱天下,也怀抱爱情。她不再是被豢养的公主,而是真正主宰命运的帝王。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