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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身份互换（第2页）

荀?忽然问道：“陛下，您真的相信，这个市民阶层，终将崛起吗？”

刘辩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枚铜钱，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

“你见过铸钱吗？”他问。

荀?摇头。

“铜矿采自山野，熔于炉火，倒入模具，锤击成型，最后打磨光滑，方可流通天下。”刘辩摩挲着铜钱表面，“它本是一块顽石，无人问津。可一旦被打磨成器，赋予价值，便能买米换布，通达四方。人也一样。百姓本是散沙，可若朝廷能给他们一条出路??读书可入仕，经商可致富，垦荒可得地，守法可免役??他们便会凝聚起来，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将铜钱放在荀?掌心：“我不指望一代人就能改变一切。但我相信，只要坚持二十年、三十年，让更多孩子识字，让更多农户拥有自己的田，让更多商人敢于投资兴业，那么终有一天，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说话??不是靠刀剑，而是靠赋税、靠选票、靠舆论。”

荀?握紧铜钱，感受到那冰冷金属中传来的一丝温热。

“可若那一天到来，朝廷还能驾驭这股力量吗？”

刘辩笑了，笑容中有疲惫，也有坚定：“驾驭？不必驾驭。只需引导。就像江河奔流，无法阻挡，但可以疏浚河道，修筑堤坝，让它灌溉良田，而不是冲毁城池。这才是为君之道。”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更鼓声声，敲打着深夜的寂静。

次日清晨，未央宫太极殿。

百官列班，肃穆无声。刘辩登临御座，宣读诏书：

“朕惟治国之道，首在均平。今度田之政，关系国本，不容延误。特设观风使二十员，分巡天下十三州，稽查度田实况，纠劾奸贪，抚慰黎庶。凡阻挠公务、伪造账册、欺瞒上官者，不论官民，一律严惩不贷！钦此！”

诏书一出，满殿哗然。尤其是那些来自地方的郡国守相，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们清楚，这意味着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正在急剧加强，以往那种“山高皇帝远”的日子，即将终结。

退朝后，荀?在宫门外遇见司徒杨赐之子杨彪。这位昔日清谈领袖，此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文若兄，”杨彪苦笑，“令尊当年常说‘王道荡荡，不偏不倚’，可如今看来，这‘荡荡’之路，似乎只容一人通行啊。”

荀?看着他，缓缓道：“道路本宽，奈何有人占道太久。今日拆墙让路，只为让更多人同行。”

杨彪怔住，良久，方才一叹：“或许……你说得对。”

数日后，第一批观风使出发。他们身穿素袍，不带仪仗，悄然潜入各州郡。有的扮作商旅，有的化身为游学士子，有的甚至投身农家，实地勘察田亩。短短三个月内，十余名涉嫌舞弊的县令被查办，三处大规模伪报地籍案被揭露，两名刺史因包庇下属遭贬谪。

与此同时，朝廷开始在已完成度田的地区试点新税制：按实际占有土地面积征税，废除旧时“按户计税”之弊，允许自耕农以粮折钱缴纳，减轻运输负担。并在关中多地设立“惠民仓”，专储新收税粮，用于灾年赈济与军需调度。

百姓初时观望，待见官府果真依册征税，不多取一粒米，且对贫弱之家减免赋役，渐渐信服。更有农户主动申报隐田，愿纳新税，换取官方认证的地契。

一年后，青州度田顺利完成。原本人均不足五亩之地的农民，如今平均拥有八亩以上良田。新增耕地达百万亩，粮食产量提升三成。朝廷据此增收赋税四十万斛，全部用于修建运河与推广曲辕犁。

又两年，荆州、兖州相继完成。至第五年，全国十九州中已有十四州实现度田，新税制覆盖六成人口。国库年入较十年前翻了一倍有余，太仓积粟可供十年军需。

而最令人瞩目的变化，发生在城市。

随着商业税制优化、市舶司扩权、手工业许可放宽，长安、洛阳、成都、建业等地涌现出大量新兴作坊与商行。丝织、冶铁、陶瓷、造纸等行业蓬勃发展，雇佣工人数量激增。一些富商开始组建行会，推举代表向官府陈情，要求保障交易安全、规范市场秩序。

更有意思的是，在洛阳太学之外，出现了民间讲学会馆。不仅士族子弟前往听讲，许多商人、工匠也出资赞助学者授课，内容不限儒家经典，还包括算术、律法、农政、地理等实用之学。这些场所逐渐演变为早期的公共舆论空间，被称为“清议坊”。

十年光阴，恍如一梦。

当第七个春天来临，最后一州??幽州的度田报告送抵长安。

刘辩亲自批阅，合卷长叹：“十七年矣。”

荀?立于阶下，鬓角已染霜色。

“完成了。”他说。

“完成了。”刘辩站起身，望向东方朝阳，“从此以后，小汉有了新的根基。不是靠几个家族支撑庙堂，而是靠千千万万纳税的百姓，靠每一个愿意劳动、守法、向上的人。”

他转身，对荀?笑道：“你说，下一步该做什么？”

荀?沉默片刻，道：“该考虑，如何让这些人，也能参与到治理中来了。”

刘辩点头，眼中光芒闪烁：“是啊。也许，该设一个‘议政院’，由各州推举贤良，每年入京议事？或者，在地方试行‘乡老参政’，让百姓自己选出代表，管理村社事务？”

“陛下所思，已超乎臣所能及。”

“不。”刘辩摇头，“我只是走在你为我铺好的路上罢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未央宫金瓦之上，熠熠生辉。

历史的车轮，终究碾过了旧时代的残垣断壁，驶向一片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