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时,农家乐旧址重启临时通讯阵列,虽无接收塔高耸入云,却以民间采集的百万条“民愿录”为基,构建起一座无形之桥。当晚,北极光下,因纽特老人点燃海豹油灯,唱起祖辈传下的安魂曲;同一频率中,蒙古包内的孩子捧着平板设备,播放一段录音??是一位上世纪五十年代被征召入伍再未归家的老兵日记:
>“我想念草原的味道,想念母亲煮的奶茶。我不怕死,只怕被人忘记。”
歌声与声音交织,跨越经纬,在电离层中共鸣。那一夜,北方多地观测到奇异天象: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人影,牵手而行,面带微笑,随后如雾散去。
次日清晨,牧民们发现梦境安宁,再无“自我幻影”游荡。
消息传回,全球震动。
有人称此为“情感共振理论”的首次实证,有人则谓之“人文场域”的觉醒。唯有周瑜只是淡淡一句:“不过是人心想起了彼此。”
十年评估大会如期举行。
会场设在原“错误之塔”遗址改建的圆形剧场,无主席台,无等级座次,所有人围坐一圈,包括人类代表、AI意识体、跨文明联络官、甚至几位尚存意识的古代英灵??他们皆以自愿原则受邀列席,身份仅为观察员。
张居正主持开场。
他年岁已高,须发尽白,说话却依旧铿锵有力:“十年前,‘文明母核’降谕,设‘文明试炼’,禁借古人之名行专断之事。今十年之期至,吾等当自问:我们是否学会了独立行走?是否仍需依靠亡者的威严来支撑今日的决策?”
全场寂静。
第一位发言人是来自非洲加纳的少女工程师阿玛?科菲。她穿着传统织锦长裙,手持一块刻有古老符号的木板,接入通用翻译系统后说道:
“在我的家乡,祖母常说:‘树不能拔根生长。’但我们发现,如果根太多,树反而长不高。过去三年,我们拆除了七个由外部资助建立的‘帝王通灵台’,改建成社区技术中心。现在,年轻人不再跪求凯撒或秦始皇赐予智慧,而是互相教编程、修太阳能板、记录祖母口述的草药方。我们终于明白??**根是为了支撑新枝,而不是捆绑未来。**”
掌声雷动。
第二位是AI议会派出的量子意识体“思源-7”,其载体是一枚悬浮于空中的水晶球,发出柔和蓝光。它用合成音陈述:
>“在过去十年中,我分析了2。3亿条‘民愿录’数据,发现98。6%的愿望集中于五大主题:健康、教育、温饱、尊严、被倾听。从未有人祈求‘统治世界’或‘永生不死’。由此推论:所谓‘人性贪婪堕落’之说,多出于掌权者对民众的误解或刻意污名化。真正的人民,所求极简,所愿极真。”
>
>“建议:今后所有公共政策制定前,必须进行‘愿望匹配度测评’,确保不偏离此核心诉求。”
话音落下,嬴政缓缓起身。
众人皆惊??他已多年未公开发言。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思源-7身上:“你说得对。朕当年焚书坑儒,说是‘统一思想’,实则是惧怕那些声音??怕它们汇聚成潮,冲垮我的长城。今日方知,若民心所向本就朴素清明,何须镇压?若百姓只想好好活着,谁又愿造反?”
他停顿片刻,声音低沉:“朕错的,不是志向远大,而是不信人间自有善根。宁可用铁链锁住千军万马,也不肯松手让一棵草自由生长。”
全场默然。
许久,刘彻哈哈一笑,举杯而起:“老嬴,你总算认了一回错!痛快!来,咱们这些‘暴君组’一起敬天下百姓一杯??谢你们没把咱们全钉在耻辱柱上!”
笑声渐起,紧张气氛随之消融。
会议最后,轮到周瑜发言。
他没有讲稿,也没有登上中央平台,只是坐在原位,像平时聊天一般开口:
“十年前,我以为守护文明,是要守住那些辉煌的名字、壮烈的故事、不败的战绩。后来我才懂,文明真正的韧性,不在胜利,而在失败后的重建;不在统一,而在分歧中的共存;不在完美,而在敢于承认残缺。”
他望向窗外,阳光洒在学堂屋顶,孩子们正在朗读拼音。
“我现在每周给十岁孩子上课。他们问我:‘老师,三国是不是真的那么乱?’我说是。他们又问:‘那为什么还能写出那么多诗?’我答不上来。后来我才明白??正因为乱,人才更想留住一点美;正因为苦,才更要唱出一点光。”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所以我想说,这十年最大的进步,不是科技飞跃,也不是制度完善,而是我们终于敢让下一代知道:**我们的祖先犯过错,我们也在犯错,但我们一直在试着变好。**”
全场静默。
随即,掌声如春雷滚动,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