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曾铭已经站在了院中。
孟珂看他,面上始终奇异的沉静,眼中连丝毫怨愤都找不到。看见自己注视的目光,他也只露出一丝凄苦的笑意,就像水面上漾起的涟漪,倏地就散了。
她将素娥交还给他,也不逗留了。
临走,看着素娥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世上只剩了你一人,觉得无依无靠,觉得已经……生无可恋。但是,相信我,你……会慢慢活过来的。你要记得,那些真正在乎你,爱你的人,都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替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此刻,她大概什么也听不进去,但或许,在万念俱灰的某刻,能想这一句半句,也就再好不过了。
顿了顿,她看了曾铭一眼,还是道,“曾家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莫听了人几句怨愤之言,就怪责自己。你若改了主意,或有任何需要,可以去熹园找我。若不愿麻烦不熟的人,也可以去衙门找周大人,他会帮你。”
说完,又扫了曾铭一眼,他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仿佛这一切跟他并无关系似的。
孟珂不由觉得,自己大概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儿时玩伴。
小时候,他就是那种话不多也不少,人不皮也不呆,不惹人厌,但也不特别讨人喜欢的孩子,身上实在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放人堆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可这次回来,他却渐渐让她觉得,这个看起来面团似的人,里头装的其实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起的,而他如今真实、完整的模样,又是什么样。
就这么想着,不自觉就走到了门口。她一抬眼,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马而来。
周冶翻身下马,将缰绳马鞭甩给了洗墨,径直走上前去:“小姐比我这查案的来得都快!”
“我一个闲人,自然上哪都快,不像大人公务缠身。”
周冶自嘲地看着她笑,叹道:“打小姐来这绥陵起,周某只管吃喝玩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公务。。。。。。那叫一个没完没了。”
孟珂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大人说话要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便是这桩桩案子背后的嫌犯呢。”
周冶在她面前停了脚步:“小姐是嫌犯吗?”
孟珂一笑:“大人查案,难道就靠一张嘴问?”
***
前夜,周冶在熹园的汤池附近,见两个小丫头走过。
其中一个嘀咕道:“馨儿姐姐,你说这眼看就要下大雪,回雪姐姐怎么还带人搬了东西出门。什么事需要劳动她的大驾,冒风雪亲自去办。”
一听这话,周冶就站住了脚,跟侍剑四目相对——他俩方才明明看到了回雪。
馨儿脸一沉道:“芳儿,不该管别管,不该说的别说,这熹园的规矩,你不知道吗?让其他人听见,报上去,准撵了你出去。”
“是,馨儿姐姐说得是,我想着,同姐姐私下里说说,也不打紧……”
这小丫头一直不太老实,可上头也留着她,只吩咐盯紧她的一举一动。馨儿道:“只此一次,再有下回,我也不会护你了。”
那芳儿忙连连称是,走着走着,却暗暗转头往周冶的方向看去。
周冶和侍剑忙一闪身躲了,待两个小丫头走远了,才走出来。
只一个眼神,侍剑便明白了,特去探查,果然见回雪就在烟雨斋内。
两人不由想起之前的猜测来,果真有另一个回雪,专在暗处行事?
此事隐秘,也无证据,她定然不愿被人叫破。周冶也按下不提。
他顿了顿,道:“我这不是在问案,而是作为……朋友,问你。”
“朋友?”孟珂咂摸着这两个字,意味复杂地笑了,带着戏谑的口吻道,“这位朋友,你不会不明白,若是我做的,我自不会告诉你;若不是我做的,更不需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