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e走进来坐在床边,随手拿起一个冰箱贴问:“明天去哪儿逛?”
何序说:“科技馆。”
“小孩儿去的地方。”Rue抬手拍拍何序脑袋,难得温柔,“这段时间每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
何序:“不累。”
Rue挑眉:“精力这么旺盛?”
慢慢有点从前的样子了。
这几天Rue一直不太放心何序一个人出去,担心这个打鼓都不知道怎么用力的女孩子情绪不稳,担心她就剩一把骨头的身体吃不消,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Sin很早之前就评价过何序,说她是个能扛事的小孩。
Rue反向思考,说能扛事的小孩苦痛都憋在心里。
但是这几天何序不论走哪儿,看到什么好东西都要拍下来发到她们三人的小群里,分享欲和体力一样旺盛。
那也许表示“能扛事的小孩”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这个小孩在渐渐好转?
Rue欣慰地笑笑,收回手说:“Sin给你发了红包,收一下,出去逛不要省。”
何序转头:“我有钱。”
Rue:“有钱是你的,红包是我们这些当姐姐的,发你了就好好收,不收挨打。”
说着,Rue在何序脑袋上拍了一把:“你想收红包,还是想挨打?”
何序心口微热,说:“收红包。”
Rue顿时乐了:“收拾收拾早点睡觉,明天我和Sin去公司,顺路送你过去。”
何序:“谢谢Rue姐。”
Rue:“客气。”
Rue起身离开何序房间。
何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跑去洗澡,洗完澡回来恶补各类基础科学和高新技术,以免明天在科技馆抓瞎,她一直忙到凌晨才关灯上床。
悉悉索索的翻身声很快变成绵长呼吸,不久,夜雾变得沉闷粗重。
在被烈日晒干之前,裴挽棠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三楼那扇窗已经打开了,何序站在窗边俯视着她。
“……”
骤然惊醒导致的心跳异常在这一秒达到顶峰,裴挽棠僵直的左腿往后撤了一步,没能成功将干涩黏连的嘴唇分开。她手搭上车门把手,一声轻响过后车门解锁,与此同时,何序没有起伏波动的视线连同身影一起消失在窗后。
胸腔里猛撞的心脏一秒沉寂,失重感像是要将人坠入地底。
裴挽棠垂手握着阵痛灼烧不止的左膝,从皮肉骨骼生生疼到神经末梢。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不动地靠着座椅,看到窗帘被已经有了凉意的秋风扬起在窗棱上,扫落一片黄叶,摇摇晃晃地,在空中盘悬着下坠,下坠……坠在天窗上,坠在裴挽棠视野中央,连她眼底最后那点视觉残影也遮住了,眼前只剩一片枯萎干裂的黑,扩散,扩散……
霍姿等不到裴挽棠去公司,打电话过来:“裴总,十点的参观需不需要延后?”
裴挽棠:“不需要。”
“那您什么时候到公司?还是我去家里接您?”
“一小时内到公司。”
两人之间的对话言简意赅,其中情绪、语气正常得霍姿找不出一丝破绽。
但没人比她更清楚裴挽棠如今的身体状况。
霍姿看了眼手机,说:“好的裴总,我在公司等您。”
电话挂断,裴挽棠阖上眼睛,静静地靠着座椅。冷汗不断从她额角往下流,很快浸透她血气不足的脸。她挺括的铅灰色衬衣被洇湿,碎发凌乱地沾在颈部,车厢里响起咯咯的咬牙声和破碎压抑的呻口今。
“叩叩。”
车窗玻璃上忽然传来敲击声,很轻很礼貌。
裴挽棠不用思考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喉咙里的声音卡顿半刻,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果然是何序弯腰在那里。
裴挽棠潮湿发散的双眼有隐晦秋阳悄然注入,黑湖一样的瞳孔映出少见的光,快得就是一瞬间的事,她抓了一把膝头的裤子,隐藏起一切不适和惊喜,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