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着意提醒:“当初出国,我的户口还留在这里。”
未必是庚泰那边忘记注销旧户籍,他们这样的人,拥有多个身份名字都算正常。
“那……程小姐呢?”她无计可施,第一次提到这个称谓。
他立刻沉下脸:“谁和你多嘴的?”依旧没有迟疑,“那更没有关系。”
安珏不知道怎么讲,讲来讲去也无非三个字:“对不起。”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才是正常的。本来就是在豪赌,赌她会心软,所以刚上来就亮了底牌,满盘落索,也只能认。心中再震痛,也还是笑了下:“没关系,是我提得太唐突了。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可以再等——”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安珏本来不想这样说的,至少不该说得这么绝。
她想和他坐下来谈,就算说不开的事情,两人心平气和地捋清了,说不定也能说开。
可这场求婚来得太突然,她不得不改变策略,快刀切断。
袭野逐渐冷静下来:“那之前在旗岭酒店那晚,还有最近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安珏想着这段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的,很清楚地从唇间送出:“两个人交往,感觉到了,时机成熟,那些事就是水到渠成会发生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那结婚为什么不能水到渠成?”
“结婚要考虑很多事情。过去我爸妈,还有我姑姑的事,都让我对婚姻不抱指望。所以我没有这样的考虑。”
袭野站直身子,那么高,光全被挡住了。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你不是不想结婚,你只是不想和我结婚。”
安珏失色:“你别钻牛角尖,好吗?我是想和你认真分析我们的未来。现如今你的工作,我一无所知;你的生活水准,我没法适应。这十年我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我上不了那种台面,生活就是些柴米油盐,庸俗又乏味,你冷静想想,难道你想一辈子过这种日子吗?”
“是你不想。”他盯着她,“你自己不想过,换套说辞就能推到我身上了,嗯?”
安珏抖着嘴唇,被堵得好半晌说不出话。但还是得说:“可是我,我帮不到你。我不喜欢社交,对上流生活的规则一窍不通,不羡慕,也没兴趣。”
“不需要你参与那些。”
“可两个人想共度一生,必须要互相滋养才行。而我对你是没有用的。”
原来她对自己是这么定义的。
她全然不在乎她对他的意义,可过去十年,就是她看不起的这点意义吊着他的命。
有时候人要不要活,怎么活,靠的就是这一口气。
而且有没有用,也不是她说了算。
那年在他刚回本家之前,各方信息都在暗示他,虽然他很幸运地被父亲接回,但若不尽早把一身的刺拔掉,收敛性情,随时可能被放弃。
一路上,他都相当沉默听话。
但这种打杀气焰,驯化屈服的方式,从前安珏就和他讲过一个可以参照的例子。明朝的嘉靖皇帝,是在堂兄突然驾崩后被指定继位,他一路顺从到了北京郊区却临时反悔,不愿认伯父明孝宗为父亲。为了争取亲生父母的宗法地位,年仅十五岁的小皇帝就敢掀起大礼议,把一干老谋深算的文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得偿所愿。
非常时期背后势必有巨大的商谈空间,咬死需求就能快速变现,得到的利益寻常时期付出千百倍努力都难以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