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付清玉用力把杯子放到桌上,不满地道:“这辛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她是看不上我们尉国的长公主?”
“青玉莫气,她倒也不是看不上,”韩晔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天下人皆知,长公主虽为公主之尊,实乃伪帝骨血,与新帝也只是沾了亲,我们这辛妃娘娘心比天高,这是觉得这位媳妇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没想好呢。”
“所以,便搞了个公主选亲,由公主亲自选婿?”付清玉道。
“差不多吧,不过我看贵国陛下也不太想这位长公主嫁给燕国的皇子吧,不然也不会提出一切尊重公主意愿这样的话。”韩晔道。
付清玉拿起杯子,放在眼前轻轻转动,一边观察上面的纹路,一边道:“我国陛下之意身为臣子不敢随意揣测,不过长公主虽不是陛下骨血,却也是我尉国霄氏一脉,陛下亲自封的公主,公主之尊,岂能随意配与那些士林子弟。贵国辛贵妃如此计较,怕是有违与我国和亲,结两国秦晋之好的初衷吧。”
她看了眼淡定地喝茶的韩晔,问道:
“这辛妃,不是你的人?”
“自然不是。”韩晔笑笑,虽不是他的人,却是通过他之手安排入宫的。
付清玉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韩晔。
“虽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清楚,可是你到底是想让谁做这皇帝呢?”
现在燕国这水可是被他彻底搅浑了,四龙子争位,斗争日益加剧,可她却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要谁坐那个位置。
“难不成,你想自己做皇帝?”说完,付清玉又摇了摇头,不像。
韩晔拿了块糕点站起身,走到亭子边,将手中的糕点剥下一小块来,轻轻用指头碾碎了,抛到池塘中,看着塘中的锦鲤争相浮出水面抢夺那些鱼食。
“这天下,谁做皇帝都不重要,我亦不在意,但是,却决不能姓祁。”韩晔说道:“人,为什么喜欢养鱼,又为什么喜欢喂鱼。青玉,你看那些鱼儿,为了这一小块食物,争相跃起抢夺,多精彩……鱼儿尚且如此,人呢,为了那天下至尊的位置,无尽的权利欲望,又能做到何种地步?结党营私,谋杀陷害,甚至骨肉兄弟相残,岂不是更精彩?”
“青玉,我不要这天下!我只要祁氏一脉骨肉相残,断子绝孙,我要祁道麟亲眼看着他的儿子们一个个反目成仇!用尽手段,为这帝位争斗,弑兄杀弟,至死方休!我要他们都与我一样,化身这世间最丑恶的魔鬼,噬尽自己兄弟亲人的骨血!最后与我一起沉沦炼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付清玉看着这样的韩晔,此时的他面目狰狞,眼眶赤红,这是她第一次见韩晔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最邪恶也是最软弱的一面。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一时间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望着他,他也望向她,似乎此时他已对着面前的女子剥下自己的伪装,露出内里那个血淋淋的充满腐臭味的怪物。
付清玉上前一步,韩晔直觉想往后退去,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与他贴地很近,伸出手去,地轻轻将面前的男子拥入怀中,韩晔比她高了小半个头,付清玉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绕他的脖颈。
“好,我帮你。”
这样轻声的一句话,似乎一瞬间突破了男人的心房,韩晔只觉得好像有一股暖阳照耀在他身上,驱散他常年冰冷的躯体,暂时驱走他心中的魔鬼。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身前女子温暖的躯体。
两人静静相拥,就这样,再一下,再待一下,韩晔心中默默念道。
********
五月初八,燕帝于太央殿设宴款待尉国使臣一行,帝感念长公主聪慧温婉,知书达理,实为天下女子典范,可配世间佳儿,故允长公主在燕国皇室子弟及世家子弟中择心仪者为婿,一月后在繁城内举行选亲大比,最终优胜者可由公主亲自授花选为夫婿,凡年满十五,不超三十,未婚配者皆可参加择胥。
尉国镇国长青将军言尉帝对长公主情谊深厚,不忍公主远离故土,故钦定尉国沙州一州三城做为长公主的封地,公主和驸马可自统一州。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沙洲虽为燕国最小的一个州,可也有三个城池啊,这意味着只要娶了公主,便可成为尉国一州之主,甚至还可得到尉帝和长青将军的支持,这吸引力委实太大,一时间各位世家适龄子弟纷纷跃跃欲试。
大殿中的辛妃辛汐月却是后悔地差点掰断手中的玉筷,原以为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尉国公主,伪帝之女,韩晔向陛下提出和亲之议时,她还不甚满意。她的皇儿怎么说也是正经的皇子,陛下亲口允诺的储君人选,若不是她外家势力单薄,朝中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又早已暗中投靠了那几位皇子,门第太低的她又看不上,陛下何苦劝她接受和亲?
可是她不愿自己儿子娶那么个无权无势只得个公主名头的女子,便怂恿陛下促成这公主选亲。没想到,这位看着不受重视的尉国公主竟然能得尉帝允诺一个州为嫁妆。她暗暗咬牙,看向下首那位一脸淡定,风姿卓绝的男子。韩晔怕是早已知道尉帝与这女将军的打算,却不曾告知她,只怕是对她吹陛下的枕边风甚为不满。
不行,这公主既得尉国支持,她必要让钰儿争上一争才行!
殿上的付清玉与韩晔对视了一眼,心中想道:
你不是想看那几位皇子争斗吗?那我就帮你添把柴,让这火烧得再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