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义正词严的陈有年,听闻这话,心中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选择了作罢。
赵志皋丶于慎行等翰林,各自对视一眼,面上不约而同露出犹豫之色。
便在此时,邹元标突然开口:「陛下。」
「臣以为不然,当时李贤固夺情,却为门生所弹劾,且当时之,后世讥之。」
「乃至杨廷和夺情,力辞而去,得士林赞誉。」
「元辅之勋望积之数年,而陛下顾败之一日,臣不知陛下何忍而为此也。」
朱翊钧突然摇头失笑:「所以,邹卿的意思是,元辅若不力辞,那便是恋栈权位,朕若一意孤行,便是置辅臣于不义?」
「一旦夺情,便是臣不臣,君不君?」
邹元标似乎没有听出皇帝言语中的不快一般,凛然应是:「正是如此!」
朱翊钧点了点头。
也不再理会邹元标,而是看向陈吾德:「陈卿,你是公认的君子,也是首先上疏请朕不要夺情的堂官。」
「朕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这也是为什麽张居正夺情之事会闹得这麽大。
陈吾德这种跟皇帝共事七年,力主新法的大臣,同样不赞同张居正夺情。
甚至屡屡带头上疏,言辞之激烈,更在赵锦一千人等之上。
陈吾德本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落皇帝的面子,一直口不言。
奈何此时皇帝点到,也只能出列以对:「臣知无不言。」
朱翊钧单刀直入:「既然是人伦纲常,为何又礼不下庶人?」
「既然是人伦纲常,为何朕当初丧父,只守孝二十七日?」
这等问题,自然难不倒老古板。
陈吾德脱口而出:「陛下,我等士人,当天下之重任,系四海之具瞻,
必正已而后可以正庶人。」
「子曰,仓实而知礼节,庶人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故有,礼不下庶人。」
「至于陛下——」
『圣人大孝,在乎善继,枢务之重,军国之殷,而承之,不可阙。
以日易月,抑惟旧章。」
朱翊钧追问道:「以日易月,乃汉文帝自率己意创而为之,非取于《周礼》,然否?」
陈吾德一。
却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诚如陛下所言。」
朱翊钧看向陈吾德丶王锡爵丶陈有年丶于慎行等一干士人:「庶人有仓不实,天子有军国之殷,如此则有丧制之变通。」
「既然这般,如今元辅柄新政之重,操兵戈之急——。」
他顿了顿,认真道:「金革无避,可否?」
这话不仅在问陈吾德,更是在问陈吾德丶赵志皋一干人等。
同样更是在为如今合流的两群人谨慎做着区分。
金革无避一词出口,蠢动的一干翰林,突然偃旗息鼓。
陈有年更是眼晴一亮,微微颌首。
陈吾德犹豫半响,似乎还在斟酌。
王锡爵再度张嘴欲言。
此时,礼部赵锦突然开口:「陛下所言,元辅操兵戈之急,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