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台上那位文坛盟主奋笔疾书的模样,恐怕还要名传千古。
实在是杀人诛心!
而直面此事的刘台,惬愣当场,进退维谷。
他懦半响后,终于艰难跪地,宛如被折断脊梁一般,声音微弱道:「臣请致仕。」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准了。
见皇帝轻而易举处置了刘台,方才正蠢蠢欲动,准备紧随其后的人,不免也犹豫起来。
赵用贤更是一阵后怕,重新将头埋回了郑宗学的背后。
可惜,南墙总有人要撞。
艾慕浑然不惧,再度开口:「陛下,即便刘御史有邀名之嫌,也与元辅守制之事无关。」
朱翊钧没有看向艾慕,抛开此人行事,单看姓名,也是个故意讨廷杖的风格。
他懒得理会艾慕,放眼群臣:「元辅守制之事,已经从八月底纷扰至今了。」
「正好今日说到此处了,朕便问个明白·—」
「元辅丧父,如何不能夺情?」
皇帝问得情真意切。
朝臣的反应,也出乎意料的激烈。
吏部陈有年突然出列,许孚远见状,想伸手阻拦,却为时已晚,只能闭眼不去看。
前者走到近前,行礼道:「陛下,元辅自信而对扬之言,惟曰圣贤道理,祖宗法度。」
「孔子曰:『予也有三年之爱于父母乎?』,王子请丧,孟子曰:『虽加一日愈于已然。』」
「则终丧正圣贤之训也,而身自违之,必其所不忍也。」
王锡爵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皇帝。
张居正守制之事,不仅仅是对新法不满之人,更不乏像陈有年这等古板士人。
甚至于,出于他王锡爵的本心,也是乐见张居正回乡守制。
这就是大明朝的孝道。
哪怕他王锡爵掌刑部的时候,遇到老子扒灰的案子,判词照样得写「只当为父隐恶,遣逐其妻足矣」。
这种孝道之下,张居正夺情之事,除了心怀鬼胎之辈,自然也少不了心怀道义的士人仗义执言。
二者合流,皇帝若是不仔细甄别,恐怕酿成大错。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
王锡爵沉吟片刻后,缓缓出列:「启禀陛下,非是不能夺情,而是古往无此先例。」
也不知皇帝接住了他的援手,还是单纯对他态度温和,
只听皇帝轻声解释道:「若是陈卿所说元辅之不忍,那也是朕执意夺情「若是王卿所说祖宗成法,亦有辅臣杨溥丶李贤之旧例。」
「何也?」
陈有年正欲再说,只觉背后一紧,一个跟跪就被拽回了班列。
王锡爵却是立刻接上话:「陛下明鉴。」
「即有杨溥丶李贤之往例可稽,亦三年未终,而非一日不去之谓。」
「陛下可令元辅返乡,在家待诏,营葬事毕后,再论夺情。」
一天孝都不守的先例没有,但守不满三年,却是有例可循。
如此也不过等上半年时间罢了。
同样也算能为皇帝削去士林部分阻碍。
朱翊钧闻言,缓缓颔首。
而后朝百官投去徵询的目光:「众卿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