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邪不急不恼,应对间更像故意与步跃夕周旋。他的术法虽强但较之步跃夕明显不是一个级别。也正因如此,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步跃夕的意图。此人只想救人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无论是这一次还是重锦楼。
“他的身体是殷桑的,你不要伤害他!”
风惊幔就站在不远处。她的话语意明确,但声音听起来已经无助得很。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顶着的是殷桑的那张脸,口中发出的却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嗖!”一支剑鞘自风惊幔的背后飞出,直奔灵邪的面门。躲开这一下几乎没有难度,剑鞘的主人似乎只是想告诉他,我们人多,跑的打算就不要再有了。
既有犹来阁的人赶来帮忙,此前同步跃夕周旋的路数便不再好用了。此灵邪聪明得很,他深知揭开自己身份的人道行虽深但其意并不在自己。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皆是为惩凶歼恶而来。
“既然你要留下他,那就留给你好了。”灵邪被步跃夕时而虚现时而实隐的掌法逼得节节败退,脑中的思路却异常清晰。
“只是不要忘了,你说过,我可以走!”
最末的一个字被他咬得很重,似乎是用来提醒他自己曾说过的话。
步跃夕忽觉腕上的力道一松,被灵邪抽出了灵力的身体形如一副空余了血肉的躯壳,交还到步跃夕的手里。自躯体中同时闪出一缕月白色的游魂,旋转着凌空腾起,而后转成一席斗篷的模样朝着一侧的暗巷迅速逃离。
“不要追了,救人要紧。”
好容易堵住了这个灵邪,辛可威本想沿着那条暗巷一追到底的,无奈被步跃夕阻止了。
虽然觉得浪费了这等机会多少有一些可惜,但他自己远非灵邪的对手也是事实,更不消说还有一个受伤的人。
飞奔而至的风惊幔快速将殷桑自地上扶起。此刻,殷桑合着眼晴,形同往日里看书倦到睡着了一般,靠在她臂弯中的身体还是柔软而温热的。
“殷桑,殷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风惊幔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抓住他的臂膀不停地摇晃。不多时,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殷桑在叹了口气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好吗?还好的话就说句话。”另一侧的辛可威蹲下身道。
话怕是讲不出来了。笑嘛,就还有一个。
殷桑的唇角勾起得略显艰难,挣扎了许久到底还是展了一个笑容给他二人看。风惊幔见状重重地呵出了一口气,声音在颤抖中明显有一层喜极而泣的意味。
“你若再敢这么吓唬人试试,信不信……”风惊幔正在纠结用殷檀和叔公谁来威胁他震慑力最好。她的反应很快,终归会讲一个名字出来的。如果她没有注意到殷桑笑容中的诡异。
他的笑看上去很隐忍。笑得称心遂意笑得如愿以偿,笑容脱离了他的眼神甚至游离于骨骼和肌肉的配合之外。
这个笑容绝不是殷桑的。
它于风惊幔的眼内是如此的陌生。然而,又在另一层意义上如此的熟悉。这个笑容,她曾经亲眼在德音观跪尸和绘仙斋靳老板的脸上见到过。
辛可威觉察到异样,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站得稍远一些的步跃夕则始终处在一个位置不曾动过。
殷桑靠在风惊幔的肩膀上,敛了笑容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自袖中摸出了一支珠钗。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风惊幔俯下身将耳朵靠近他的嘴边。她什么都没有听到,而殷桑身体的僵硬和渐次蔓至他全身的阴邪之气却被她的手臂感知得无比清晰。
急风忽起,月隐星移。
珠钗落地。
“啊——”
风惊幔一声长啸穿过了阴云遮蔽下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