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桑先是俯下身去整理了一下靴子,随后将手中已打造完成的袖箭朝风惊幔挥了挥。
不得不说,这间铺子的老板手艺还是不错的,成品与殷桑画的图纸别无二致。借着炉火的光,袖筒上的金属光泽清亮澄明。
“辛可威那张大嘴居然什么都说。本想去了东轩再跟你炫耀的,没想到你这一会儿都等不及。不过惊幔,你看起来也并没有很闲嘛。”
殷桑说着将袖箭递给了风惊幔,同时看了她身后的步跃夕一眼,弯起了眉眼道:“你确定自己有时间来找我?”
步跃夕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感简直不能再强。任是站在谁身边都没有办法被忽略,如果殷桑问都不问那才是有问题。
也不知殷桑弯了的眉眼和那支袖箭到底哪个没入得了步跃夕的眼。他抢在风惊幔之前一把接过了袖箭,冷冷的瞥了一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这个东西,就是你特意做给她的?”
瞧他这神态和语气,十足一个柠檬精无疑。只是风惊幔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就,至于吗?
这位爷偷听的本事她也是领教过的,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既是被偷听了去,就断然没有安错归属的道理。
他和她都清楚得很,这支袖箭是送给殷檀的。步跃夕故意要这么问,目的只有一个,提醒风惊幔小心。
“当然——不是了。”殷桑对这张谈不上任何好感的脸倒是没有多在意,“这一支是送给我妹妹的。真不好意思,您没问对。”
不论什么话,只要由殷桑来接,就一定不会让话掉在地上。
几人一同走在回武神庙的路上。正如辛可威所言,区区几步路的距离而已,风惊幔甚至都能寻到一个机会伸手探了殷桑的手腕。即便有什么异样,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觉察得出来。
结果,就如铁匠铺屋内突然熄了的那盏灯一样。没有异常。
三个人暂时无话,一路却铺排了几百个心思,也不知道这条庙前街装不装得下。
“炫耀也炫耀过了,这支箭我就拿回去了。”殷桑在士安堂的门口停了脚步向风惊幔道:“晚安,明天见了。”说完转身进了士安堂的门。
士安堂与武神庙紧邻。如果愿意,两座正门甚至可以拆掉合并成一个。据说是夜盏凉那位富甲一方的朋友方先生的意思。若说不是为了他自己行走方便,大概没有人会相信。
方才被关紧了的士安堂大门又轻轻地开启了一边。由门内转出一抹绿松石独有的苍翠之色,无论在乌漆的大门前还是于入夜的暗色里都显得格外耀眼。
那是湄汀院弟子服的颜色。
殷桑一个人向城边的方向走去,手里还握着那支袖箭。
穿过正街,熙熙攘攘的行人便逐渐稀少了起来。他的步伐同每一个闲来逛街的人一样,有方向而无目的。入眼皆为人间烟火,又不仅仅是烟火。
路过一个毫不起眼的暗巷。一如他往日里习惯的那般,整个人很快便会融进茫茫夜色中。他仅仅是偏转了身体,右手的手腕业已拉在了一个人的手里。
殷桑转回头,待看清了那人,不觉笑出了声来。
“有没有搞错啊?你不跟着惊幔回神庙,跑到这儿拉我做什么?”殷桑颇有棱角的脸一笑之下柔和得很好看。
步跃夕没有讲话,目光中看不出内容却也未从殷桑的脸上移开。拉住他的手随便注入了一脉灵力,殷桑的袖口便在外力的催动下向臂弯处褪了一截,手背上赫然露出一枚应龙的纹身。
湄汀院的弟子修士是绝不会将这种上古神兽纹在身上的。若有理由,大概是与筑梦师所习之术法相抵触。步跃夕虽不以为然,但并不妨碍他了解这一惯例。
“你若走,可以。把他留下。”
步跃夕的音量很轻,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没有尖锐或者犀利,但语气却不容有半点置喙的余地。
只要人的灵识尚存,本主的意识记忆甚至言行习惯皆会随灵识而保留。即便此人已不再是殷桑,他也依旧不会答错任何一个问题,不会有一则语气哪怕一个断句令熟悉他的人瞬间识破。
殷桑闻言笑得垂下了眼睑,仿佛听到了一则极好笑的笑话般。只是转瞬间,一张脸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笑意已残,连同攀爬上眸内触目的红血丝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极致的邪魅与恐怖。
再好的戏终有谢幕的时候,当前亦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那灵邪猛然发力欲挣脱步跃夕的手,被步跃夕巧然化解反治住灵邪上臂处的穴道。扼住此穴不仅可以令其灵力受阻,最重要的,他是想迫使其放弃已然控制在手的殷桑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