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跃夕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她和庙祝讲话的。
昨日自犹来阁回到神庙,风惊幔便一头埋进主殿自顾自念起了经来,从烈日中天一直念到日暮西垂甚至连膝盖都没有换过位置。
她的这一举动在步跃夕看来无疑反常的很。他不相信她只是来此念经的。于是在道士入殿更换香炉时,趁机在香炉的炉底埋了张符耳。
结果自是免不得令他失望了。哪怕听到一字半句骂人的话也好。不仅连一句新鲜词儿都没有听到,被她翻来覆去絮叨了数不清多少遍的经文直听得步跃夕头痛欲烈。
这个反应太过强烈了些,怕是动机不纯之故连符耳都看不下去了。果然亏心的事不能做。
庙祝同风惊幔的谈话到底要比那经文好听得多。当然,殷桑为何突然转了性跑到神庙来供灯他并不感兴趣。他只觉得庙祝师父没有接受风惊幔帮忙添灯油的好意实在是明智之举。
毕竟,一不小心烧毁了半片灯龛的罪过非同小可,还不知要耗费她这个筑梦师解多少梦积下的功德。
他也不曾想过,偷听的这一耳朵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结合庙祝所言,风惊幔这个小伙伴于庙会的首日出现应该不是单纯来看她这么简单。
殷桑,极有可能是来还愿的。
风惊幔晚于步跃夕洞察到这一点,或者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她那一晚没有听到辛可威同步跃夕讲的最后一句话。
在当前的语境下,她自然了解步跃夕话中的含义。而眼下,风惊幔已然被“殷桑”这个名字惊得讲不出话来。
“别担心,我已经叮嘱过可威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不会有事。”步跃夕用轻柔的语气安慰她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飞去犹来阁的路上,风惊幔心里坚信的只有一句话:只要他们在一起。然而,当他二人在犹来阁的正门撞见辛可威时,他的身边除了一个推车模样的罗汉豆摊子便再无其他。
“殷桑人呢?他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被风惊幔不容分说抢了手中的罗汉豆,又跟着忙不迭抛给他两个问题,辛可威一时竟抓不住她的重点,没明白豆和人她到底关心哪一个。
“说话啊,殷桑他人呢?”
在风惊幔的再三追问下,辛可威这才回答道:“他说今天有事就不留在阁里了,我晚饭后把他送回了神庙。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风惊幔言语间的急切表现得再明显不过。辛可威不明所以,但他也隐约意识到,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看着他进的神庙士安堂吗?”步跃夕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如果硬要说他关心此事,他关心的也只是风惊幔的朋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送他到神庙旁边的铁匠铺,他说要进去里面取一样东西。因那铺子距离神庙仅有几步路,就叫我先回来了。”
辛可威在回答的过程中同时寻到了症结。殷桑有危险。
薄暮冥冥,灯火半昏。暗色笼罩下的庙前街似是较白日里更添了一分烟火气。
这里也是风惊幔最为熟悉的一道风景,包括铁匠铺招牌下那一处昼夜不知疲倦的炉火。
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常。风惊幔准备开门入内的腿还没有抬起,屋内的灯突然灭了。
一时间,铺子内外一片沉寂,仅余了她乱作一团的心跳和炉中时隐时现的炭火爆蕊声。
步跃夕伸手将风惊幔拉回,刚好留出位置的扇门也在此时由内里被人重重的推了开来。
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那人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紧接着随口的一句自嘲听在风惊幔耳中是那样的熟悉。
铺子里面的烛火重新燃了起来。
比起猝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殷桑,风惊幔距离如此之近的这张脸给殷桑带来的惊讶程度无疑要更深些。
“啊——”殷桑的一声喊叫就像见了鬼一样。只此一声便足以令风惊幔的心跳安舒平缓了下来。
“又要搞什么啊?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