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步跃夕意识到风惊幔应该是真的动了气,他的人已经被这小姑娘自树上毅然决然地拽了下来。
如果依照她臂力的走势不做任何抵拒,步跃夕整个人怕是要一头扎进荷花缸里跟那几尾鱼抢起地盘来。
腾空攀树的这一身法还不错,想来是平日里低估了她的武力值。只是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令她出手这般急,急到弃了高大宽敞的门不走偏要冒冒失失的从一扇窗子中挤出来。
“干嘛,大晚上的要不要火气这么大啊?”
步跃夕单撑着一条腿悠闲地坐在缸沿上,随手自水中捞起了那两枚松果球。
风惊幔的脸上除了些许冷峻,甚至看不到其他多余的情绪。她没有讲话,只是眼神一改往日的纯澈澄莹,明锐中甚至要喷出火来。
步跃夕有些意外,未及他定了睛去瞧瞧仔细,背后荷花缸中的水在风惊幔破水决的催动下,犹如一尾银蛇凌空跃起朝着他砸将下来。
如果想消暑,下次还是换一缸水好了。
步跃夕刚刚睁开了眼,扑鼻而来的没有荷叶的馨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鱼腥。她是故意的。
他也是。想来大抵不会有谁能有如此本事将水泼在步跃夕的身上。他没有躲。
如若接下这半缸水便能让她消了气也算“湿”得其所了。虽然不知道风惊幔到底为了什么,但自己方才的恶作剧把她气得不轻则是一定的。
“即便是我惹到了你,又不关鱼什么事儿,这又是何必?”
步跃夕从缸沿跳下走到风惊幔近前,语气中的闲适慵懒也跟着收敛了许多。在人家气头上总不好半点眼锋的顾及都不讲。说不得瞧在他这一身的水汽上,满腔戾气也可悄然化解于无形。
他到底还是得逞了。戾气有没有化解掉他不知道,被锁定的报复目标这重身份算是成功得以摆脱。风惊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一溜烟跑出了东轩,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个字。
“……这个该死的。一天到晚除了气得我半死就是坏我的好事!”
“居然跑到我的窗前打水漂?手那么□□嘛不去斋堂砌石阶啊?”
“我大概再也遇不到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或许,那张捕梦网,我永远都织不出来。”
……
在步跃夕面前没能讲出口的话,全部倾倒在正殿前焚香宝鼎的焰火里一个字都没落下。
如果仅是单纯的气愤,将步跃夕痛骂一顿也无不可,毕竟出手时都不曾见风惊幔手软过。选择在没人的地方倒苦水,只因难掩的失落,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心灰意冷。
风惊幔自胸前掏出那张被织坏了的网。
她不敢去看,似乎望上一眼后每一节的呼吸都是疼的。这尊宝鼎之所以独得她的青睐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可以将网一把火烧了落得个干净。
身后的脚步声多少扰了她的思绪。
无论是谁,无论开口讲的是什么,风惊幔此刻皆没有聊天的心情,丧气得连头都懒得回。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懒得回的那个头,竟然成了唯一令自己庆幸的事。
夜盏凉的话比暗夜里的晚风还要轻,盈盈飘落后便同他的人一道消失了踪影,余了风惊幔一个人在偌大的院中独自清凉。
风惊幔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破败的网便在她的掌中展开,鼎中燃烧着的火焰穿过网中央的孔洞在她的眼中愈燃愈烈。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见他才打开的那扇窗子吗?”
“荷花缸内水中映出的影子是虚的,水面破开影便散了。但人心不是那缸水。心底映照出来的影是什么,它就在那里。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
夜盏凉的话单刀直入一语道破,竟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
跟丧不丧气的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差一点被自己吓到。居士的话有没有切中要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