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无妨。只不过,听一听也便罢了,不必入心。
一夜无话。
待风惊幔睡着时,天边已然亮起了鱼肚白。
殷桑一早便随辛可威一同出任务去了,留了风惊幔和刚刚伤了腿的顾言迟各自轻闲。
风惊幔无精打采地盯着桌上的两尊泥塑看,那是阿布捏的她自己。一个单手托腮冥思苦想,另一个则是将头埋进了桌上的书堆里睡得昏天暗地。
她有点想阿布了。
索性翻出余下的粘土想捏一个阿布出来。一试之下,风惊幔方才知晓那一只红嘴海鸥的翅膀和脚掌到底有多灵巧。做到形似还是很容易的,但若想塑造出惟妙惟肖的神态来则绝非易事。
从小到大,还不曾有人说过她的手笨的。无奈一只顽皮的阿布被她捏在手里越改越丑惨不忍睹,最后直接被揉成了一团烂泥。
坐在她旁边的步跃夕也不知是自何时起赶过来凑趣的。人倒是安静得很,眼见好好一摊软泥由泥成胚最后又被摔成一摊烂泥,毒舌如他居然连一个字的评价都没有发表。
坐了几盏茶的功夫也只是出现在风惊幔眼角的余光里。在她看来,这个人无论躲开还是痛骂皆为多余,最好连理都不要理。
气撒得差不多了,摔烂了的泥巴是无论如何也扶不上台面了。风惊幔出了神庙直奔绘仙斋而来。至于阴魂不散的那一只,爱跟着就由他跟着好了。总比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捏泥塑要强得多。
“喂,我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开个玩笑而已嘛,这也不行?”
步跃夕双手抱肩走在她的旁边。语气依旧是平日里惯有的随意,但看得出来,他既然肯问就代表了在意。
“你说呢!”这三个字竟然是昨晚至今风惊幔同他讲的第一句话。
“你害我搞砸了我可能仅有的一次结成捕梦网的机会你知不知道?”风惊幔紧抿了嘴唇,她原以为两眼中饱含的愤懑已在此刻全然化成了委屈。
步跃夕闻言一愣,脚下的步伐甚至因此而乱了节奏。他当然了解捕梦网对风惊幔而言的意义,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再做什么终是没有办法补救了。
他略垂了垂眼睫,似是在快速地思考,片刻后试探着道:“既已掌握了方法,难道不可以再做一次吗?”
这个说法也是风惊幔想了很久的问题。她从不会妄自菲薄,更加不擅长盲目悲观。只是在此事上,没有人比一个筑梦师心里更清楚了。
所谓结网成器,天时地利人和具备也不过一成之数,另九成以上要看的则是缘分。
缘的本喻,即为命运纠缠的丝线,此般喻法正与捕梦网的成因不谋而合。上升到这一层面即与努力没有任何关系了,一切皆为天意。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仅有的一次’这五个字?”
因为懂得,所以才会有难掩的失落。此番既已说破,风惊幔的心底的郁结已然随同爆发而出的情绪开解了大半,只是她当下并不知晓。
步跃夕侧眼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脸上浮了一个笑容出来,微微牵起一边的唇角道:“你如此迫切想结成那张网,是有什么原因吗?”
风惊幔闻而不答,只是闷了头走路。
也不知步跃夕是哪里来的执著,似是一定要听她倒句实话出来,不疾不徐地在一旁敲打着:“若不方便说,莫不是有什么用途不足为外人道?”
“是啊!是我自己贪心不足异想天开这总可以了吧?”风惊幔被他问得没好气地回道:“帮助同璃幻一样的人是我作为一名筑梦师的本份。而最最重要的用途就是,我再也不想被你筑的梦愚弄了再也不想!”
吼出这几句,风惊幔心里委实顺畅了许多。丢了他一对白眼球径直朝着主街的方向走去。
步跃夕眼中的她,毛病虽多大抵也算得上随性豁达。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还是第一次见。
在听她讲出最末一句之前,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清晰可见。说到底,还不是活该他撩闲。
话说,被抢白了一场也仅仅是敛了笑容,步跃夕的面上看不到一丝愠色。
他侧了眼看向在他右手边欢快地打着呼的猫,喧嚣的长街似乎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呼声令他格外嫌弃。
猫突然醒了,张嘴露出一口獠牙,朝着在它头顶上方飞舞的蜻蜓抬臂便是一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