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跟在顾言迟身边的右卫亲随,但听这口气比他的上司无疑霸气得多。
步跃夕原本不屑理睬,脚下未有停顿正欲走出前厅。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几名右卫来好死不死居然挡住了他行进的路,口中更是言词犀利对他不依不饶。
如果可以,他宁愿杵在自己面前的是顾言迟和辛可威等人。毕竟,若当真起了冲突,桀骜如他尚不想殃及灵力低微之人。
“上一次,你公然救走了凶徒至今都没有给阁里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错,即便如此大家也都相信你了,但你却一次又一次利用了我们对你的信任。宽纵灵邪就是助纣为虐,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云洲或死或伤的那些百姓?”
“步跃夕,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蓄意帮助灵邪?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
……
眼见群情激愤,一场针锋相对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风惊幔只觉自己头痛欲裂。莫说一个外人于如此场合下断没有她讲话的余地,纵然她此刻想做些什么,哪怕抛出一个符咒制造些许意外,以她目前的身体状态犹觉力不从心。
意图?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干脆直指我跟灵邪就是一伙儿的岂不省事?
步跃夕的脸上依旧捕捉不到愤然的表情。在犹来阁这一方土地之上,或人或物,他的眼神所落之处从来都是孤冷的。孤成一种傲然世外,冷至目空一切般的不屑和轻蔑。
没有在乎,又何来不悦和愤然。至少在他示于人前的外表之下,没有人不这么觉得,就像没有人怀疑厅前的一句句质问丝毫入不进他的心。
他的脚步就这样停住了。
萧漠北的声音自他身后再一次响起。
“没有人愿意怀疑自己,更加没有人愿意怀疑自己的同族。还首说过,他相信你。对于你的刻意隐瞒,我宁愿你亲口说出是因为你不愿相信我们,而不是我们猜测的其他的答案!”
其他的答案?哪里来的其他?答的又是什么案?
犹来阁的措辞风格何时学得同五寺的酸腐书吏一般迂回曲折含蓄委婉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若他继续不发一言,今天怕是不会轻易走出这间正厅了。
步跃夕很应该对这一番言词嗤之以鼻,然后清理了那几只没长眼的小青瓜扬长而去不是吗?如此也算是没有枉费众人劳心劳神的猜测,说不得还会全了犹来阁上下对他这位顶着还十七头衔的异数一番期待。
应该而已。只是他没有做到。
“砰!”
“砰砰!砰砰砰!”
头痛归头痛。若非意识清晰,风惊幔甚至怀疑突如其来的巨响是源自她在心内盘算了许久后失手抛出来的奔雷决。
一时之间,正厅之内所有的茶壶茶盏皆于瞬间崩裂无一只幸免,碗盏中尚盛有的汤水更是如灯爆蕊般喷薄而出。
众人皆未晓得发生了什么便已置身于宛若清波飞瀑后的帘洞之中。只不过,少了天然洞府的古拙和清泉的甘甜,取而代之的是满厅的如虚似幻以及芬芳馥郁的茶香。
说来厅内原也没有太多的人,一喷之下方知共计容纳了多少水。只是这碎器取水的技法当真诡谲的很,大大小小的瓷片甚至没有哪一枚是湿的。
满地的碎瓷片莹白光洁,以至令人不忍用满目狼藉来形容。如若其中有一部分沾染了殷红的血色,那一定要比满地的莹白更为合理。
又若将此莹白代之以遍地嫣红,想来也绝非不可能的事。
“砰!”
“砰砰!”
相较之下,这一次的声音明显轻微得多,轻到几近于无。只是这声音怕是自己都不晓得临摹了谁的神韵,于每个人胸前的位置铮如擂鼓惶惶不安。
心跳得能不快吗?整间正厅完全有可能在眨眼间便被人血洗了。只要人家愿意。
说起来还要感谢对方手下留了情,连个误伤哪怕擦破一点儿油皮的失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