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
良久,耕心公拄着锄头走向窗边,望着远方海平线,轻声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听着。”
同一时刻,孤岛石洞内,那本静静躺在石台上的《思辨录》忽然自行翻页。空白页上浮现出新的文字,笔迹苍茫却熟悉:
>“十年前,我写下第一句话:‘我不怕你们烧书,因为我会背诵。’
>今天,我想补上最后一句:
>‘我不怕你们忘记我,因为我已活进你们每一次开口质疑的瞬间。’”
风穿过洞口,吹动书页,仿佛有人翻阅。而在千里之外的灰脊全民武院,阿砾正带领新生进行“行走课”。他们徒步穿越曾经的矿道,如今已被改造成“记忆走廊”??岩壁上刻满了幸存者的证言、逝者的姓名、以及那一夜蓝焰烛围成的圆圈直径。
走到尽头时,阿砾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学生。
“你们知道吗?这条隧道原本是没有出口的。”
孩子们抬头看他。
“监工们说,矿工不需要看见阳光,活着干活就够了。”
他抬起手,指向头顶裂开的一线天光,“但现在,我们不仅看见了光,还亲手凿出了通路。”
一名少年举手:“老师,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强者了?”
阿砾笑了:“什么是强者?”
“能打败别人!”另一个孩子抢答。
“能保护家人!”有人补充。
阿砾摇头:“在我眼里,真正的强者,是那个在黑暗中仍敢问‘为什么没有光’的人;是那个明知会被打却还是举起手的孩子;是那个即使自己饿着,也要把最后一口饭留给同伴的苦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力量从来不是用来压迫的工具,而是让每一个人都能挺直腰杆站着的权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
三长两短,是萤火社通用的“集讯令”。
阿砾神色一凛,立即带队返回学堂。途中,他们遇见一支由十七辆牛车组成的队伍,车上堆满竹简、纸卷、木刻板,车夫皆为年迈老者,领头之人竟是曾在某大宗门担任典籍官的老学者秦伯。
“我带了三千六百册《思辨录》抄本。”秦伯跳下车,声音沙哑,“还有历代被禁的百家言论、民间医方、农政策论……整整四十三箱,都是我偷偷藏下来的。”
阿砾怔住:“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人苦笑:“因为我曾亲手烧毁过七万卷书。那时我以为自己在维护秩序,现在才明白,我是在帮他们杀死未来。”
他指着胸口,“这些年,每晚都梦见那些化为灰烬的文字在我心头燃烧。今天,我把债还来了。”
阿砾深深鞠躬。身后三百学子齐刷刷跪地行礼。
秦伯老泪纵横,颤抖着打开第一箱,取出一本泛黄残卷:“这是我誊写的《草根真解》初版,据说最早是由一位瘸腿郎中在狱中口述,由囚徒用指甲刻在墙上……后来被人拓下,传了出来。”
阿砾接过书,翻开首页,只见一行歪斜小字:
>“此书无师,唯愿有人肯读。”
他抬头环视四周:有老兵拄拐守门,有寡妇分发粥食,有孩童蹲在地上教同伴写字……这些人没有灵根,没有传承,甚至不曾习武,但他们的眼神明亮如星。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武道复兴。
数日后,全民武院召开首次“无阶论道会”。不限身份,不论修为,任何人都可登台讲述所思所感。第一天,是一位失语多年的妇人,用手语讲述自己如何靠阅读恢复记忆;第二天,是个十二岁的聋儿,他在纸上写道:“我看不见声音,但我能感受到震动??原来每个字都有心跳。”;第三天,竟是一名曾参与镇压行动的退役供奉,他跪在台上,坦白过往罪行,最后哽咽道:“我练了一辈子功,却直到今天才学会做人。”
台下无人喝骂,只有掌声如潮。
而在极北冰原,赤魇已踏上南行之路。他不再独行,身后渐渐汇聚起一批又一批来自苦寒之地的流浪者、逃奴、异族遗民。他们听说有个“不再杀人的恶魔”正在传播一种新武道??不教杀人技,只授“思辨诀”;不要忠诚誓,只要一句“你愿意问吗?”